百草诗去取了碗筷,放在了焱武帝面前,又给了斟了一杯酒。
其实焱武帝很不习惯,他堂堂天子,岂是什么人都能同桌的?但今天他是微服,也不打算暴露身份,又是个不请自来的,也不好驱逐折羽的朋友。
倘若不是朋友,哪里有资格和折羽同食同饮?
还没吃,焱武帝看到了桌上两个红封,上面写着倒“福”字,他好奇心起:“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利剑平已经将自己的红包揣进了胸前口袋里,妥妥的小市民做派,生怕被人打劫似的。
百草诗解释,“这是红包,是用来压岁的。压住邪祟,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一年。”
能镇邪,估计里面是平安符吧?又是红包,寓意还这么吉利,焱武帝也想讨个彩头,便看向折羽和百草诗,伸出了手。
折羽不看焱武帝,犹自给百草诗夹了一块烤鸭。“辛苦了一天,吃饭。”
百草诗很纠结啊,给还是不给?这个皇帝也真是的,什么便宜都占。
她暗搓搓地又拿出了一个巨无霸红包,手指捏着红包对角。这本是她包给折羽的,美其名曰给相公“爱的零花钱”。
两个手来接。
一个是焱武帝的,一个自然是折羽。
“你有浩然正气,邪祟不敢近你身,不用压的。”折羽信口说道。
焱武帝却不松手,执拗的紧。
百草诗看了看折羽,她的眼睛会说话。
折羽这才松开,任由着焱武帝欢喜地拿去了红包,也学着利剑平装在了胸前。
窦安在一旁,简直没脸看。
焱武帝继续留心观察。
按理说,皇帝吃饭都是要有太监试菜的,但今天的场合也不合适。菜太多,他也不知吃什么。最重要的是,桌上两个吃货,速度特别快,风卷残云。他们似乎都是高手,夹菜之间还有劲风响起。
那个烤鸭眼看就要见底了。
焱武帝想都不想,提起筷子定江山,夹了最后一块,他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而后,他得到了两个人的白眼,来自真一楼和利剑平的无情鄙视。
百草诗有点头疼,折羽无奈摇摇头,幸好他提前给百草诗夹了一块。
“这是什么?”焱武帝问。
折羽回答:“这是全聚坊烤鸭。搭配鸭饼、瓜条、葱丝、面酱卷着吃更美味。”
说着,他做了一个示范,给自己媳妇卷了一张。“诗诗。”
焱武帝照葫芦画瓢,吃完眼睛亮了。没想到鸭子这么美味。“全聚坊是什么?和天下第一楼比怎么样?”
上升到竞争对手层面了。
百草诗肉疼自己的大红包,不过广告打到了皇帝陛下那里,也不算吃亏。“全聚坊来自宛州,主打鸭馔。除了那个烤鸭,还有这个盐水鸭、八宝鸭。”
焱武帝从善如流,各尝了一块,呜呼美哉。
就感觉御膳房的厨子们,可以卷铺盖卷走人了。
吃了不少鸭肉,他自顾喝了一杯红曲酒,又尝了几个菜式。真的是绿肥红瘦,各有千秋。
窦安的咳嗽声适时响起,要知道回宫后还要继续皇家家宴,总得留点肚子。
但焱武帝吃在兴头上,大手一挥,“以后国宴就按照这个标准来,让那些外国使臣也渐渐我大焱的风物之美。”
吧唧,一双筷子掉落。
是利剑平。
“国……国宴?”什么人能定下国宴的标准?他狐疑地看着焱武帝,这个刚刚被他翻白眼的老男人,现在收回白眼还来得及吗?信夫人,得永生。他求助似的看百草诗。
百草诗扶额,说了一句,“我听过一句话,叫不知者不罪,况且又是除夕。”
焱武帝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对着折羽道:“你和我出来一下。”
折羽和焱武帝走向了院子。
夜色寂静,群星闪烁。
焱武帝问:“你过年都是这般光景吗?”
折羽的目光也落在了浩渺苍穹,人生如白驹过隙,而现在他分秒必争。“我与诗诗成亲不到一年。没认识她之前,只有黑夜、孤星与我为伴。”
他说的辽阔,听在人心上,只觉心酸。
焱武帝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今年,你有娇妻在侧,嘉宾陪伴,还有朕。”
折羽眸光流转。
你来了,除了抢了本属于我的红包,还做了什么?他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知己一个人就好了,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焱武帝似听出了其中的怨念,干咳一声,“宫里一堆字事等着朕,朕不能久留。折羽,除夕安康。”
折羽向焱武帝行了个叉手礼,恭送焱武帝离开。
按照现代的习俗,除夕夜除了这顿丰盛大餐,晚上还要吃饺子,要看春晚,要守岁。
百草诗想给折羽一个充满仪式感的除夕。
就在她准备和馅时,折羽已经烧好了热水。准确来说,他指使利剑平烧的。年夜饭吃的比谁都多,该付出点代价了。
“诗诗,劳碌了一天,去沐浴。”
今天羽宝好温柔、好贤惠。
百草诗星星眼。她对折羽没什么原则,他说沐浴那就先沐浴咯,只是澡豆、香皂、换洗衣物已齐备,折羽却没走。
百草诗瞬间怂了。
“羽……羽宝,我自己就行了。”
折羽昂着头,“从前我病怏怏的,都是你照顾我。现下也该我照顾你了。”
这要怎么照顾?照顾鸳鸯浴吗?
百草诗打了个冷战,画面太美不敢想。
她怔愣之际,折羽出了房门,夜色中有一抹轻笑,“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害羞的?”
谁能告诉她,这是不是假折羽?他的人设应该是高岭之花啊。
这一天百草诗确实很累,一顿用心至极的国宴级年夜饭很考究功力,她躺在澡桶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她生出了漂亮的鱼尾,沉入了海底。目之所及,是柔软的海藻、青荇和珊瑚。鱼儿们吐着泡泡,将她包围。
她抬起手指一戳,泡沫破裂。
她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手指本能地去摸周围的事物,她应该是回到了卧房。
“诗诗?”
低沉而动听的声音闯进了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