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呼吸后,楚胤恢复如常,脸上带上了楚少傅惯有的温和笑容。
“行,”他微微颔首,以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夙嘉。
夙嘉以为这就是将人说通了,于是回以楚胤这样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对楚胤的领悟力表示满意。
“既然如此,本世子就……”
“既然如此……”
夙嘉想说本世子这就去找妹妹了,可惜才刚开口楚胤就接了他的话。
出于多年的经验,夙嘉本能地警惕了起来,正欲问楚胤意欲何为时,便见他这先生极为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
“本少傅今日便好生给我疼爱的学生上上课,让他明白何为真正意义上的“礼义廉耻”,此次课不收学费,包教包会,不会再教,永生免费。”
夙嘉惊骇,睁大眼张嘴就要抗议。
“反抗无效。”
楚胤勾唇,右手食指指尖在夙嘉唇上轻轻一碰,不仅封住了夙嘉的言语能力,连他的自由行动能力也一并封住了。
小会儿后,楚胤带夙嘉出现在雪姝与夙珝面前。
雪姝看着一个劲儿朝她挤眼,却什么话都不说,而且还很乖地跟在楚胤身后的夙嘉,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先生,你们这是要……”
楚胤看看身侧之人,笑得温文尔雅,“世子爷方才想起有些课业还未完成。”
雪姝“是要回去做功课么?”
楚胤点头,“刚好有不懂的地方,我便同他一道去,省得晚上再熬夜,马上也快年底了,这些个东西便不必拖到年后了。”
不!不是这样的!
夙嘉在心底咆哮。
这大尾巴狼是要回去教训他的,他才不要跟他回去!
可惜楚胤用他封印术封住了他的言语行动能力,他的话只能止于嘴边。
“好吧,”雪姝看他虽冲他一个劲暗示着什么,但没有说不,便信了楚胤的话。
“嘉哥哥,”她看着夙嘉,说,“今日便算我欠你的,这回我记住了,等你完成功课后身时候得空了我们便再一道玩。”
夙嘉快急哭了,红了眼圈儿就这么眼睁睁瞧着雪姝在同他说完话后跟楚胤客套了几句便跟那个男人走了。
而她身边的那男人,竟还给他留了个极度幸灾乐祸和轻蔑的眼神。
不!
夙嘉眼珠子跟着他们位置的移动而转动,转到眼角都转不动了都没把视线收回来。
皇叔公,说好的疼我呢?说好的我是好孩子呢?
我们之间的爷孙情难道就这般浅薄,这般经不起考验吗?
至今为止,我们的端王世子爷也没闹懂他家皇叔公为什么会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更不懂自己不就是想牵牵自家妹子的小手么,怎么就非得被楚胤带回去教育呢?
夙嘉心里有苦说不出,在被楚胤带着朝端王府方向走时,他的眼角渗出一滴悔恨的泪。
恨自己明知楚胤就是只笑面虎,却还屡教不改地招惹他。
楚胤早摸得透透的,不仅对他的“悔恨”选择视而不见,回了端王府后甚至给了夙嘉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当然,对于他们回去后的事雪姝就不知情了。
夙嘉二人走后,雪姝同夙珝自华阳街街口逛下去。
华阳街是一条小吃摊占大部分的街,一进来,就能闻见各种各样的食物香味。
春卷、煎肠、丁香小馄饨、炒鳝面、灌藕、粉羹、重阳糕、油酥饼等等,还有随处可见的糖葫芦与糖人儿。
雪姝以为自己用过早膳后看到这些东西时就不会有感觉,谁知脚才踏进华阳路,哈喇子就开始躁动不安了。
以前在元姝苑,她吃过最好的东西便数白米饭和肉丸子汤了。
而这也只有过节过年时偶尔才能吃到,平日里都是一些素菜或剩菜。
而今到了长禧宫,伙食虽好,却总精致得让她束手束脚,每每端上来的那些摆盘,总给她一种放不开手脚开干的感觉。
现在见了这,雪姝只觉自己的肚皮已经向它们敞开大门了。
不过……
“阿珝,我……我可以吃吗?”她盯着一旁的灌藕小摊,忍着哈喇子看向夙珝。
瞧这样儿,像平日里被大人管束得极严的小孩,不管要什么都得先征得大人首肯才行的小孩似的。
夙珝笑,“想吃便吃,问我做什么?”
雪姝吞下一口唾沫,拉着人往摊子那走,“那不是怕你不喜欢嘛,而且,我应该不能乱花钱的……”
他是太皇太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高贵皇子,自小锦衣玉食,想来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
她也不想他觉得她是个一有钱就只知挥霍的人,明明已经吃过早饭了,钱还不是她的。
夙珝没错过她眼底的小心翼翼,联系她以往的生活,不禁心疼。
疼惜地笑了笑,他牵着她快步停在小摊面前,让小贩装两分灌藕,然后对雪姝说“小脑瓜这么小,便别学大人想这么多,我没有不喜欢,你也不是在乱花钱。”
他虽然抠门,但花在她身上,多少他都愿意。
“真的?”雪姝俏皮地睁大眼,压着声音问。
夙珝点头,“真的。”
“好了!两分灌藕!”
小贩装好灌藕高喊,将两分分开递到两人面前,“这是公子的,公子妹妹的,拿好咯!”
夙珝化形的这张脸同他本身年纪差不多,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加之二人身高差有些大,又如此亲密,难怪小贩将二人当成兄妹。
雪姝倒不介意,乐呵呵地接过灌藕说了声“谢谢”后便拉着夙珝要走。
但夙珝不乐意了。
在宫里便不说,如今到了外面,他换了张脸,小丫头也让他包得严严实实,百姓对六公主的样貌也并不知情,这都还要藏着掖着?
于是,在被雪姝拉走前,夙珝眼神微冷,对那满脸还洋溢着笑的小贩说“你哪只眼睛看着我与她是兄妹的?”
“啊?”
小贩从喜贵那接钱的手僵在半空中,被夙珝眼里的冷意骇得有些不敢动。
雪姝没拉动人,回头看他在唬别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夙珝不想耽误她玩耍的时间,便对那小贩说“记住了,这是我夫人。”
说完不管小贩什么表情,拉着雪姝就走。
对这样没眼力见儿的人,他连谦称都懒得说。
若非时机不对,他倒是想对外介绍她是他的王妃。
小贩呆愣愣的,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称呼把客人给惹气了。
这……这算不算读书人常说的那什么“无妄之灾”?
雪姝抓着灌藕袋子,对夙珝最后在摊前说的话很是上心,“你……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呀?”
夫……夫人什么的,这……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外面当着不认识的人说这样的话。
夙珝将其带到人流稍少的地方,贴心地为她开了袋子再送到她面前,边道“没什么,便只是个没眼力见儿的。”
喜贵自方才出来就一直和白茯跟在后头瞧着主子二人,憋笑憋得肚子痛。
着实忍不住,就跟白茯说“看到了么?性子就是这么怪,别人能知道他俩是那种关系才怪了。”
白茯因为夙珝方才的话有些脸红,“爷,挺霸道……”
之前她还担心自家公主跟王爷在一块会不会被欺负,现在看,她的心多了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夙珝头一次跟人这样在外面边走边吃东西。
放眼望去,整条街上就他一个男人这样,旁边都开始有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了。
但夙珝何许人也,他是那种会在意旁人目光的人吗?
显然不是。
他不仅吃,还很普通地跟雪姝唠嗑,问“味道如何?”
雪姝吃得正欢,点头如捣蒜。
夙珝见她唇角沾着酱汁儿,心底蓦然一动。
指尖轻抬,极为自然地将酱汁儿拭去,并拿到自己唇边舔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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