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进了雅间,见萧珏几人正坐在桌边,便径直上前行礼。
萧珏和江枫眠见状,都微微点头示意。
只有南烛一人,始终愣愣的看着南星。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难辨。
从江枫眠的位置看上去,竟觉得他似乎带着些委屈与茫然。
南星从他身旁路过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但南星却并未多说,就连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看了南烛一眼,就转身走到了萧珏的身侧。
“主子,沈府周围的尾巴,已经清干净了。”南星低声道。
萧珏闻言,狭长的双眸微闪,并未多言。
江枫眠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立即知晓了南星方才的去向。
他轻摇折扇,意有所指道:
“李淳会恨死你的。”
对此,萧珏却是满不在乎的轻笑,随手抚了抚衣袖。
“这是他应得的。”
闻言,江枫眠心中心思百转,看着萧珏的眼神也是愈发诡异。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南星方才应是去解决埋伏在沈府周围的探子了。
至于这些都是谁的人,自然也十分显而易见……
江枫眠撇撇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乔沉。
心里却暗暗为这位左相大人感到叹息。
李淳他得罪谁不好,偏要去得罪这尊大佛。
看萧珏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可怜李淳堂堂一品大员,眼看着也是年近古稀的年纪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学学别人在家里含饴弄孙不好么,非得出来上蹿下跳的蹦跶。
如今倒好,就这么萧珏盯上了,以后只怕,就算是他自己想有个消停日子,都难喽……
可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哦……
……
房间的另一边。
沈乔沉和铃兰坐在窗边,低声的交谈着。
准确地说,大多时候,都是铃兰说,沈乔沉听。
铃兰这会儿过来,一部分原因,也是季青远的意思。
方才熬好了药,季青远本也要跟着一同回到顶楼的,但听铃兰说了萧珏的人也在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日子以来,醉江月已经很是惹人注目了。
沈乔沉身子不适,铃兰作为醉江月的少东家,又都是女子,出面招待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若是连他也一同出面看望,在别人看来,就有些奇怪了。
原本近日里,京中众人就在暗中猜测醉江月背后之人的身份,要是此时被人看见,季青远身为醉江月的掌柜,却和建威大将军府的四姑娘有所来往,必定会联想到醉江月和沈府之间的关系。
纵使沈大将军在京中一向人缘不错,但也并不代表,没有关系不好的人物。
就比如今夜挟持沈乔沉的左相府,显然就是与沈府水火不容的一方。
眼下,雍亲王世子萧珏虽然看起来并不是敌对的一方,但在他态度未明之前,季青远也不想留下话柄。
毕竟沈乔沉作为高官嫡女,却与商户来往甚密,说出去,也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但是,既然女儿铃兰已经在萧珏等人面前露过脸,那接下来,她继续出现在沈乔沉身边,代表醉江月,关心在这里突然发病的沈乔沉,在外人眼里,也就正常得多了。
因此,铃兰和沈乔沉坐在一起,看上去只是在关心沈乔沉的身子,聊天的内容也只是围绕点心和灯会。
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铃兰却借着宽大的衣袖的遮挡,悄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封信,小心地递给了沈乔沉。
指尖触摸到冷硬的纸张,沈乔沉微微一愣,却是快速的伸手接过来,藏在了袖中。
她们二人此时正背对着众人,窗外月色朦胧,一时间竟也没人发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
沈乔沉疑问的看着铃兰,却见她不着痕迹的微微动了动唇角。
看清了铃兰“爹爹”的口型后,沈乔沉也轻轻点头。
完成了自家爹爹交代好的事情,铃兰也心下一松。
虽然不知道爹爹究竟有什么事,需要这样防备着别人,但既然是爹爹亲口嘱咐过的,那么她自然也会万分小心。
……
季先生此时写信给她,对这信中的内容,沈乔沉心中也有了几分成算。
小心的将袖中的信件收好,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同铃兰闲聊着。
……
“咦……四姑娘您快看,花车过来了……”
铃兰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乔沉也不由得向窗外望去。
只见楼下的街上,人群攒动,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人们,此时却纷纷向两边让开,从中让出了一条足以容纳花车通过的道路。
之前还在一百多米以外的花车,正缓缓驶来。
正如铃兰所说,眼看着就要经过醉江月的楼下。
就像沈乔沉之前在花车上看到的那样,花车途经的地方,马路两边的店铺楼宇,都会纷纷熄灭灯光烛火,只留下粉白相间的花车上挂着的几盏灯笼,散发着缥缈的光晕。
远远望去,的确像是朵半开的桃花,仙气萦绕。
透过朦胧的纱幔,能看到一个婀娜的倩影正坐在车内。
从沈乔沉此时的角度,并不能看清里面女子的面容。
但众所周知,今年选出的“桃花仙子”,正是京中最出名的青楼“南笙梦”中的头牌。
号称“十二钗”之首的——桃夭。
这位桃夭姑娘名声之大,即使沈乔沉平时极少出门,也是知道的。
这世道,身为女子本就艰难。
沈乔沉有幸能够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但对于那些没那么幸运的女子,她也从来都不会感到轻视,更不会生出高人一等的心思来。
尤其她两世为人,就更是如此。
她虽是将军嫡女,也曾是一国皇后,但那又怎么样呢?
最终,她还是从那高高的位置跌落尘埃,甚至连生命也一同凋零。
无论是高高在上,还是零落成泥。
对于如今的沈乔沉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出身如何,并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如何能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护住自己,护住亲人,护住所有想要护住的人,才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