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颂分开以后,萧北也被卷入了幻境,和周颂一样,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过去。
他不了解幻阵,对怎么突破这些幻境一无所知,他以为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自动结束了。
前面的回忆他都知道,甚至还觉得有点新奇,因为他自己也不记得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了,后来就是萧雁离开,他长大后独自前往云归国找她。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之后便是与周颂在望月楼相遇,之后认识叶行川,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在自己之前的人生里发现周颂,甚至也根本没有叶行川。
“这怎么还没停?”
幻境中的他,早就超过了十五岁,但他依旧能往前走,这个幻境还在持续。
他往前走着,他看着自己在云归国到处游走,漫无目的地寻找,找了两年,毫无头绪。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叫做噬神沙漠的地方,他带着一帮人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上行走,然后遇到了另一帮危险的人,半路打劫。
他的人很快就被打散了,而他本人正被五花大绑,被一群人扛着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萧北在心里发出疑问,就看到了他一直期望看见的人——周颂。
在他的视角里,一个蒙面、身着劲装的女子就从一旁跳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其他人打跑了。
萧北一眼就看出来人是周颂,首先是身形相似,其次就是武功高强,动手干净利落,行事风格从不拖泥带水。
他以为周颂是来救他的,结果没想到周颂不禁没有给他松绑,还把他就这样扛了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而他一个人傻傻地以为这人是来救他的,还笑嘻嘻地说:“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在下提……”
结果换来周颂恶狠狠的打断:“闭嘴,把你卖了比什么都值钱。”
萧北看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这句话和周颂的风格如出一辙。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会看到这些,而这些,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萧北被周颂绑走之后,两人都在这茫茫大漠里迷了路,周颂看天要黑了,只能找到附近的山谷,两人在那里将就一晚。
“这位姑娘,你就把我松绑了吧。”
萧北被周颂放到地上,他好言好语地跟周颂商量。
周颂坐到一旁,果断地拒绝:“不。”
“姑娘,你一直扛着我,也累了吧……”
“还好。”周颂直接躺到地上,看样子是直接准备睡觉。
萧北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周颂坐了起来,揪着他身上的一股绳子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说道:“什么都可以?”
“嗯!”萧北见有希望,连忙点着头,“我什么都可以……”
周颂又把他拉近了一点:“我就要你的人。”
萧北不知道为什么,“刷”地一下脸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这……我……啊,不是……”
中间那个小声地“啊”是他太过紧张而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周颂看着他这副模样,竟仰头大笑,用力将他推向了一边。
“得了吧,我可看不上你这样的小白脸!”
萧北身为堂堂天鹰国太子,可从来没有被人说过小白脸,特别是周颂还把他逗弄得面红耳赤,不禁大声反驳道:“谁是小白脸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是‘小白脸’?”
他气急了,直接将自己和盘托出:“我可是堂堂天鹰国太子,这可都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
此言一出,周颂一下子来了精神,说道:“我行走江湖多年,你可别想用这种理由骗我。”
见周颂有些惊讶,萧北更来劲了,不需要周颂逼问,主动把自己的底掏得干干净净:“你看我身侧的令牌,就是天鹰国太子特有的令牌。还有,这个衣服绸缎还有样式花色、上面的刺绣,都是王室专属,寻常百姓可穿不起!”
周颂嗤笑一声,直接把他腰间的令牌扯了下来,仔细端详着,确定是真货之后,想了想,发现此人直接卖了确实不值当,才点点头:
“行,我不卖你了,你就留下来当我的小跟班吧。”
幻境内的萧北看到这里,叹道:“这还真有周姑娘的风格。”
萧北就这样跟着周颂,当她的小跟班。尽管从周颂拉着他身上的绳子,说要他的人的时候,萧北就默默地把周颂藏在心里了。
虽然萧北是个男的,但“哪个少女不怀春”是那时候的萧北的真实写照。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周颂一直把他当个小白脸,根本看不起他。
一开始和周颂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但随着周颂慢慢强大起来,她也从一个不问名利,只求真心的女侠变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疯子。
他从来没有告诉周颂自己来云归国的目的,周颂也从来没问过,他其实也在暗中寻找,只是在不久之后,就传来了萧雁尸体被找到的消息。
那是他最痛苦的时光,但带着周颂身边,与她一起行侠仗义,让他忘记了这些痛苦,在她身边,他可以做一个单纯的游侠,于是萧北没有选择立刻回到天鹰国。
但周颂也不能给他带来永久的安宁,周颂很快就不满足在民间当个“武帝”,她竟然想推翻当朝皇帝,想自己称帝。
萧北当即就说她疯了,她变了,周颂只冷冷地说她没变,是萧北一直都不了解她。
萧北怎么可能不了解她,在周颂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他最了解她了,所以他知道,周颂一旦说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那是他们渐行渐远的开始,那时的萧北本来打算就此离开云归国。
可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天鹰国突然爆发叛乱,当朝皇帝,也就是萧北的父亲被刺杀,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不是其他兄弟做的,而是他一直以为死在异国他乡的姐姐。
为了清除旧党,萧雁残忍地将所有和萧北有关的人都斩杀得一干二净。这个天鹰国,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次找到周颂时,周颂已经成了俯视众生的皇帝,她看萧北回心转意,并不惊讶,而是冷漠地问他:
“你已经背叛过朕一次,朕还怎么相信你?”
“朕”这个字似乎在向萧北强调他们之间尊卑有别,他紧紧咬着牙,只是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他又开始为周颂出生入死,他已经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除了周颂,没有人可以在收留他。
对于周颂来说,以前的萧北的价值,在于天鹰国太子,而现在的萧北的价值,在于可以变成一只忠犬,一只永远只对周颂虔诚的忠犬。
但是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无论他再怎么卖命,都夺不回她的信任。
“不是这样的,这是怎么回事?!”
处于幻境中的萧北遭受了巨大冲击,他怎么会和周颂有这般孽缘,他对周颂更多的是仰慕、崇拜,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心想要寻找的姐姐,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绝对不是!
他赌气般地想着,却没有勇气走出下一步。
不管他走不走,这一切都还在继续上演。
萧雁也是个野心十足的人,自己位置坐稳,就准备进犯云归国。
无论天鹰国实力多么强大,依旧比不过泱泱云归大国,这萧雁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尚武的周颂登基后,云归国的军事实力更加强大。
在这个节骨眼上,萧北曾卑微地问过周松:“我该怎么做,才能重得你的信任?”
周颂笑笑,说:“我要你帮我,收服天鹰。”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承想萧北竟然在第二日,主动请缨出征西域,收服天鹰。
这一请缨,终于博得周颂一笑,当着群臣的面封萧北为“征西将军”,即日出征。
萧北走了,他却久违地获得了平静,他想将自己的过去斩断。
天鹰国人骂他孬种,云归国人赞他忠心,他都不在乎,他想要一个了结。
战死沙场,是他最好的归宿。
沦为人臣的萧北,早就不是萧北,真正的萧北,永远停留在了醉蟹最真挚潇洒的时刻。
幻境就这样走到了尽头,萧北的眼前满是黑暗,就像他的未来,没有方向。
这些究竟是什么?他该相信谁?
若他选择相信周颂,那是否会走上幻境中的道路,若他选择即刻回国,那么是否会当上皇帝,从此与周颂势不两立。
还有萧雁,他究竟该不该找?
他突然想起来周颂之前和他说的话。
萧雁正和她的二哥在一起,想要杀害闭关的周颂。
周颂说的真是假,她说这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她想借他之手,除掉萧雁?
周颂在骗他,一切都是她的计谋,她想骗萧北帮她除掉日后的威胁,然后再装作他们是好伙伴的样子,将他困在自己身边,最后攻打天鹰国。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这些阴暗的念头如同阴沟中蔓延的苔藓,腐朽着他的心灵。
而在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见的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