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小黑狗不是很大,徒有一副凶狠相,却没有真正咬伤人的本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危险,凉溪考虑着她要不要在这个小区里转转看。看能否碰到人,总好确定一下她的身份。不过现在,天已经这么晚了,她很可能要在外面待一个晚上了。
凉溪叹了口气,扯扯身上的半袖,这件衣服,实在不足以御寒。这里也不是热带的海岛,晚上真的有些冷。而且……真是命不好,在之前那座诡异的小岛,她就尝够了饥饿的滋味,现在好容易来到了这正常些的地方,她还是饿,并且又没有吃的。
凉溪的视线落在垃圾桶上,那只没完没了的小黑狗,叫得她胃痛。
延续了将近有十分钟的狗叫声,终于是引来了人。大概是神经衰弱,半夜失眠,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又偏被这狗给吵到了的老头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出来。拐到这个角落里,像是被气疯了一样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举着拐杖正要打的时候,看到了翻垃圾箱的小姑娘。
听到有人来,凉溪放弃了翻那个她找了一会儿连个鬼都没找出来的垃圾桶,看向来人。
跟垃圾桶一样高的小姑娘,瘦瘦的,小小的,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但嫌小,已经很旧了,至少洗了也有几十遍。她抿着一张没什么血色的小嘴儿,眼睛直直地倔倔地看他。老头儿忘了打狗,叹了口气,拄着拐,佝偻着腰走到了凉溪身边。
“姣姣啊,你咋在这里?唉……走走,先跟张爷爷回去啊!”
好像不是流浪儿童……凉溪松了口气。因怕出错,她未多话,就连声谢谢都没有说。一张小脸看起来倔强又冷漠,不过这位张爷爷,似乎不以为奇。
他一手揽着凉溪,忍不住又是叹气。他老了,年纪大了,手也抖腿也抖,身边的小姑娘却比他抖得更厉害。这孩子也不知道几点钟就在那儿藏着呢!肯定晚饭也没吃!这么好的孩子……唉,造孽呀!
跟着这位张爷爷去了他家里,他的老伴儿也起来了,大概同样是被狗给烦的。见老伴领了凉溪进去,老奶奶同情又心疼,弓着腰走上前来,抓住凉溪冰凉的手,一边问,一边拉着凉溪往旧沙发上坐。
“孩子,怎么不回家呢……唉……”这样问完一句,老奶奶才觉自己说了废话,叹着气摇着头,她走进厨房,拿了两个大花卷出来。
“又没有吃饭是不?来,奶奶家里还有些馍。”
把花卷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老奶奶又回头去倒水。她提着开水壶,一双手抖啊抖的,看得凉溪有些担心她把水壶扔了,把杯子也砸了,再把自己烫了。
好容易开水也上了桌,凉溪却没有伸手,惹得这老奶奶又是一阵心酸,把开水和花卷都往她面前再推一推“孩子,吃吧。”
“孩子,吃吧。”张爷爷也劝她。凉溪是真的饿了,虽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头昏眼花,肚子却早已经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犹豫了下,凉溪还是伸了手,把一个大花卷吃得一干二净。
胃里终于舒服了,心里也舒服了。凉溪满足地暗暗喟叹,她终于在时隔将近三个月之后,吃到了生鱼肉之外的东西。
见两个老人还要让她吃,凉溪摇头拒绝了“谢谢爷爷奶奶,我吃饱了!”她猜她跟这两位老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看她不吃了,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又沉默地看向她。凉溪没有话说,也是沉默,不过她知道,吃完东西,也就该走了。
这屋子里的灯光昏黄,给人的感觉很暖,屋中也确实要比外面热很多。不过,这里却不是她应该住的地方。凉溪再次诚恳道了谢,一个人默默走出了屋外。
两个老人住在一楼,看凉溪出去之后并不上楼,竟然是打算再回刚才待的那个角落,张爷爷又追出来,在后头问“孩子,你不回家吗?”
回呀!但是家在哪儿啊?凉溪心中的话无人能听,张爷爷就看她没有摇头,也不曾点头,小小的身影站在夜里,才多大的小孩子,竟然有了苍凉的感觉。
张爷爷愈发觉得心酸,上前去拉住了凉溪“走,爷爷送你回去。”
凉溪又在心里道了一千一万个谢,她跟着张爷爷走,顺着楼梯向上,爬到三楼,站在301前,看身边的老人敲响了门。
“孩子,等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好了……”
房门的另一边,很快有脚步声响起。身边的老人在那人来开门之前,拍了拍凉溪的头,又是叹气。
来开门的是一个体格瘦小的妇女,肤色偏黑,看起来应当是个三十来岁。她开门看到凉溪,却看不出半分高兴,凉溪猜想,如果不是因为她身边还有一个老人,这女人应该会直接摔上门。
就算是身边还有人,这女人的嘴巴也不客气“你个贱丫头还知道回来呀!你回来干什么呀?你滚!滚滚滚!死在外面得了!”
女人的话不客气,动作也不客气,她直接走出房门拿手推搡着凉溪。但奇怪的是,她的声音很小,仿佛怕打扰到了什么人似的。
“姣姣妈,你这是做啥子嘛?”
凉溪被推得向后一倒一倒的,老人连忙把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一张皱纹遍布的脸,浑浊的双眼,看着真心令人觉得苦。
“这孩子可怜,如今也就只剩着你一个当妈的了!你再不将她当人看,你可让这孩子怎么活呢?”
“我才不是她妈!我不是她妈!”女人狠狠瞪着老人,言辞激烈,但声音却依旧能控制得很小“我将她当人看,这世上谁把我当人看呢?”
老人没的话说了,看着这母女两个,又是叹气。女人擦掉脸上的眼泪,也没再说话,走到老人身后,狠狠推了凉溪一把,把她推到了屋里,自己也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门外,老人叹着气走了。门里,没有开灯的女人拿着小手电筒回了卧室,也没有管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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