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澜循声望去,八人站在云朵上,正俯视着大汗淋漓的自己。
惟有乔禅长老与正在扮鬼脸的铁逍是他认得的人。
其他人的身份可猜测得出来。
风澜尚未入室,一时不知如何拜见,双手拄剑,默然伫立。
天地悠悠,孤影怜怜。
三百六十五个昼夜,如白驹过隙。
十一岁的少年,仅变成十二岁的少年。
风华是一指流沙。
“风澜,从现在起,你就是悬圃峰的第七位入室弟子。
由你六师兄代为师传授入门初基之法与仙术。”
乔禅长老朗声道。
“弟子拜见师父!”
风澜大喜过望,纳头便拜。
乔长老定要守住普通凡人不得进悬圃宫拜礼的底线。
如此做,已是最大的恩惠。
风澜明白其间的道理,一边哀伤惆怅,一边为能留在灵霄宗修行高兴。
“嘿嘿,老七。师父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能这样安排,已是天大的宽怀仁慈。”
乔长老等人走后,
铁逍落地,看着笨笨的风澜,
忽喜忽愁,
长吁短叹。
风澜不明所以,也就没问。
“六师兄现在就传授你入门初基‘天气诀’及入门仙术‘天真道’。”
铁逍拉着风澜坐下,详细传授起来。
“练形而能坚,
练精而能实,
练气而能壮,
练神而能轻,
固形气以为纵横之本,
萃精神以为飞腾之基。
……”
铁逍先叫风澜背熟天气诀总纲的七百七十七个字。
铁逍道:“悬圃峰的开脉祖师爷,由此而悟,自创‘造气诀’,希望每位传人先从粗浅处领悟修道的奥义。”
“天地之气,
分阳气与阴气,
亦分五行之气,
又化为戾气、怒气、怨气、喜气、悲气、哀气、爱气、死气,凡是种种。
众气纷沉,凌乱扰动,如何慑伏?
静生光芒。
动则飞腾。
气腾形随。
意动神固。
神帅气。
形随气腾。
……。
练气炼神,气降神升。
阴阳相济,返本还元。
……”
风澜完整重复默诵一遍天气诀。
铁逍笑开花,弹脑瓜崩道:“老七,你的过目不忘本领,不在二师兄与小师妹之下。只要勤奋刻苦,前程定不在诸师兄之下。”
风澜看着开心喜笑的铁逍,内心亦纳闷得不得了。
“天气诀”,仅是“风雪经”中约三分之一位置的一段,且内容简易,三处大的关窍被删除。
风澜所熟记的、参悟通透的“风雪经”,比“天气诀”深奥的多、精妙的多,犹如精华与糟粕之差异。
他不敢断定,默参“天气诀”,确定自己所参不差,并非什么绝世高人另有所参。
他由是推想,灵霄宗赖以生存的“灵霄宝典”,会是什么样子?
难道是残缺的风雪经与神目诀?
风澜在这个修真世界,断然不敢轻易修行神目诀。
可一旦他的假想被印证,那么,修行神目诀,并无障碍。
这个世界,的确有许多古怪。
风澜打定主意,要在不动声色中查清真相。
“天气诀,你已经背熟,只字不差。
接下来,你要用心记忆‘天真道’的法门奥义所在。
此仙术,乃是武邪真君自创,与灵霄宗嫡传的仙术神通相去极远。
天真道,共有六道,亦叫‘天真六道’,是为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
修炼根基是‘造气诀’,
修炼真法是‘天气诀’。”
铁逍御起一口金色小钟,由六道完全不同的光束遥控,变化多端。
风澜已然领悟其中的原理,暗自好笑那口金色小钟。
那竟然是赌场的“骰盅”,内里是木质,表面镀上似金非金的一层金属壳。
铁逍来了兴致,又御起另两口金色小钟,三口小钟上下翻飞,确有一番神奇玄妙之境。
“老七,看清楚没有?”铁逍得意地笑了,“师父与诸位师兄看不上天真六道,我却觉得内里有乾坤,每日勤加修炼。”
“大约看清楚七八成,法诀全记熟。”风澜道。
“足矣,足矣。”
铁逍连连说道,神采飞扬。
“武邪祖师就说过,修真炼道,师父只能引进门,修行全靠自用功。
师不必强于徒。
徒不必不如师。
不同的人,吃同样的米饭,还有个高矮肥瘦之别。”
铁逍将其中的关窍,再详细讲述一遍。
最后,让风澜完整复述天气诀与天真六道的法诀,只字不差,方才满意与放心。
“老七,加油哦。”铁逍微笑道,风澜掷地有声地回道,“六师兄,我会的。”
一天充实的时光,转眼就过去。
一年时光,犹如弹指一挥间。
一年前的事,犹如在昨天。
风澜像一只拥有上古记忆却被困在笼中的雏鸟,
无时无刻想着挣脱笼的束缚,
去追查真相,
去为亲人报仇,
去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
在修炼上,风澜再无所顾忌,更不知疲倦。
白天修炼天真六道。
晚上修炼“天烛”一百零八式。
天真道,讲求由内而外的御气精要。
天烛式,反其道而行之,由外而内,聚灵御气。
风澜渐渐参悟,
若非老道姑的那无名道诀,
使得他日夜炼化小腹中的膨胀之气,
使得五脏六腑、十二正经日渐强韧,
同时修炼天真道与天烛道,将是非常凶险的事。
已经过去一年多,小腹中的小罐与小环至今不明真相,只产生那胀腹的怪气。
一日不搞清楚小罐与小环的真相,便一日不得知爷爷那夜狩猎的真相。
每想到此处,风澜顿觉气血翻涌,五脏不规律地跳跃。
偏偏,由山河诀、化毒经、镇海经合三为一的完整法诀,念诵之时,可消除此种怪象。
风澜时常怀疑是不是哪儿修炼错了。
说来奇怪,铁逍传授完天气诀与天真道后,再也没有来过竹林。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风澜独自度过两年。
是年,已是入门的第三年。
三年来,小腹中的膨胀之气大幅减弱,人体十二正经中流动的灵气,越来越厚实,气海一如不断深陷的深渊,愈发不见底了。
风澜依铁逍所传,自忖自己勉强达到“五方境”第九品。
这是拜小腹中膨胀之气所辞,难以聚灵炼气。
他根本无可奈何。
“三年,五方境第九品。”铁逍从大竹后面走出来,“七师弟,这个修炼速度,着实慢了些,实已创下本门创派以来之最。”
两年来,铁逍来过七次,都是在偷偷观察后,失望过极,没有现身相见。
说什么呢?
论勤奋刻苦,整个灵霄宗,即使是灵霄峰上那个修炼疯子百里绝,大抵亦是如此。
“六师兄。”
风澜欣喜地走上前,便也尴尬在半途,不知进退。
“书山有路勤为径,
苦海无涯苦作舟。
星光不问赶路人,
岁月不负有心人。
七师弟,无论遇到什么苦难,要相信自己能行。”
铁逍正色道。
风澜使劲点点头。
两年来,他已是长得孔武强健,浓眉如剑,眼如朗星,颇有英武气质。
“一个人在山上苦修,难免苦闷。
正好,今日我要奉师命下山,诛一大盗。
六师兄带你下山散散心。
说不定,对修炼有莫大的助益。”
“好啊,好啊,太好啦!”
风澜欢喜地跳起来,可他还是察觉铁逍忽而游移不定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怪异。
铁逍笑着御起一口小钟,扶着风澜落在小钟上方的金光上。
只见铁逍捏诀施法,小钟呜呜呼啸着斜向上冲入云层,转而平行飞行。
“六师兄,你这法宝叫什么名字?”风澜问道。
铁逍嘿嘿地得意大笑起来。
“西方有一神木,名曰‘建木’,树干笔直入云,离地百仞,没有分支,其根与世界之魂相连,方圆六千里,寸草不生。
师兄游历至其方圆六千里边界,得一神木,天地灵气充沛,似已通灵,便知是为建木树枝。
我便访及天下最好的木匠,打造三口小钟,镀上瑶金,取名‘瑶钟’,成为驰名天下的神器法宝。”
铁逍说得眉飞色舞。
“哼!哪些个凡夫俗子,误以为是赌场的骰盅,太气人了。
‘瑶盅’,多俗气,怎么配得上师兄我的身份与气质?”
铁逍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很强啊。”风澜掂量掂量肩上扛的绝仙剑,“我这祖传的剑……”
“你的这柄大剑,其实有些玄妙之处。
师父察知,此剑内在已经有‘胎`息’迹象。”
“什么是‘胎`息’?”
“‘胎`息’,能不以口鼻嘘吸,犹如在胞`胎之中。
如婴`儿在腹中,口含泥土,喘息不通,以脐咽气,养育形兆,故得成全,则知脐为命门。
师弟你便是此剑的‘命门’所在。
你以天地阴阳之气修炼,
此剑以你为‘命门’吐纳天地日月精华,润养神器之魂,魂有所动,是为法宝的‘胎`息’。
由此可见,凡通灵之物,是不分人、物、妖、鬼、魔,生存之道皆循乎天道之理,无甚差异,只是殊途同归罢了。”
铁逍绘声绘色地说道。
风澜听后,表现的大为振奋,笑得合不拢嘴。
这样的神兵仙器,被称为‘造化之宝’,
往往非后天打磨塑形,
实是先天通灵自然化生。
铁逍说了许多修真界的趣事,给风澜开眼界、涨见识。
半日后,二人来到定祥城。
城东南,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辟心山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