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着微风,轻轻闭眼。
陆辰俞,这个重新出现的人,带给她生活中太多的不确定。
她不相信那场绑架与他无关,绑匪说她得罪了人,可她为人良善,即使会有人看她不惯,也不会胆大包天地做雇凶强暴她这样犯罪的事情。
而她远在海城,与京城那边多年相安无恙,也不会有人突然对她感兴趣。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与陆辰俞有关,他和她的事可能被他的敌人知道了,所以先拿她来开刀。
那个已经离她很远的圈子是什么样的,她知道,里面有多么肮脏腐败腐朽不堪,她也知道。
但她不必问陆辰俞,她受他牵连,又因他获救,只是受了场惊吓,再刨根究底,她与他只会有更多的牵扯。
那就是她蠢了。
他强势而来,一点一点挤入她的生活,对她越来越得寸进尺,她也在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操作中对他渐失戒心。
沈澜怡睁开眼睛,太阳光打在她身上从远处看去仿若是幅金灿灿的画像,她的眉目被阳光点亮,心头的阴霾却并没有被拂去。
沈澜怡轻笑,她和陆辰俞,就是一场荒唐。
她离开阳台,去了陆辰俞的书房,书房内充斥着一股子檀木香味,每天早上都有佣人在这里熏香。
陆辰俞偏好檀木香,不管是随身佩戴的紫檀手串,还是房间的味道,都与檀木相关。
所以沈澜怡猜测,陆辰俞这些年压力大,会焦虑,需要用这种香气安神醒脑,改善睡眠。
思及此她不由笑笑,资本家也有资本家的烦恼,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未必有普通人幸福。
陆辰俞下午早早地回家就找沈澜怡,放眼望去没有她的身影,就直奔卧房而去。
果不其然,她在床上浅眠。
陆辰俞脱掉外套,掀起被子钻进去,就从后面抱住了她。
沈澜怡吓了一跳,瞬间清醒,她看到腰上横着的一条手臂,眉头紧了紧,翻了个身面对他。
“陆辰俞,你不要突然吓我行不行?”
陆辰俞轻笑,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抱歉,想你了,一看见你就想扑过来。”
沈澜怡抿唇叹气。
陆辰俞用手指掰正她的脸颊,仔细看了看她那还没有彻底消肿的巴掌印记,他朝肿胀的地方亲了亲,有些心疼地问:“还疼不疼了?”
沈澜怡道:“不疼了。”
陆辰俞继续把她望着,倒是安分没做别的事情。
沈澜怡的手不能用力,推不了他,只能说话:“陆辰俞,从我身上起来,我们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陆辰俞挑眉:“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澜怡瞥过眼睛不看他:“我们没什么关系。”
陆辰俞低头就含住了她未受伤的上唇,用力啃咬,沈澜怡偏头,下意识要挥手打开他,却不料被他抢先擒住双臂,随着她的偏头动作,陆辰俞的吻就顺势落在了她的耳边,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陆辰俞就在她的耳边颈边动作不断,直到沈澜承受不住抬头咬他,他才停止。
他挑起她的下巴:“还没关系么?”
沈澜怡恼怒地瞪着他。
他眉眼发沉:“你若觉得还没关系,那我就再想想办法让你觉得有关系。”
沈澜怡觉得他好生无赖。
陆辰俞接着道:“住着没关系人的家,躺着没关系人的床,吃着没关系人的饭,睡着没关系人的人,沈澜怡,你是不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沈澜怡就没这么无语过。
索性她也不再挣扎,就静静地望着他,“陆辰俞,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辰俞拾起她额边的发在指间轻轻捻着,他的神色沈澜怡看不懂。
过了半晌,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澜澜认什么关系,我们就可以是什么关系。”
沈澜怡敛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这就是段位高的人,他不言明,把球踢给她,她说不出个满意的答案,他就趁机占便宜。
只是,她也能感觉到,她被人绑架,他颇为内疚,这两天也对她极好,不如在他好说话的时候跟他把话说清楚。
这样对谁都好。
沈澜怡抬眸看他,桃花眼中无情无欲,“陆辰俞,我们虽有年少相识的情谊,但后来我沈家为你陆家所害,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陆辰俞渐渐收起了笑意,静静地把她望着,眼底神色莫名,他嗓音沉沉:“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沈澜怡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真不懂。
她嗤笑一声,坦然面对他:“八年的时间,我已与过去彻底决裂,过去的人和事,在我心里都不重要了。陆辰俞,我不管你再次出现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管那场绑架是否与你有关,我就是要与你说清楚,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和你,不可能成为恋人或朋友,最多,就是互相认识。”
互相认识,陆辰俞笑了。
他道:“你再说一遍。”
沈澜怡感觉到他的眼神渐渐变冷,但话已经说在这份上了,她还是梗着脖子道了一句:“就是互相认识,等我伤好了,也可以互不相识。”
陆辰俞摩挲着她的手腕,就那么盯着她,沈澜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股子疯劲,她有点怂了,才想起他其实是个有大病的人。
最近对她的温柔,因为内疚,是暂时的。
沈澜怡有点心慌,但是她告诉自己,必须得跟他斩断关系,一直拉拉扯扯地纠缠不断,她怕自己会重蹈覆辙,怕自己再次陷入深渊。
她绷紧身体防备地看他,生怕他突然发疯。
但陆辰俞没做什么,他压抑着愤怒,瞥了眼她的手腕,冷笑一声:“沈澜怡,你可真行。”
说完就起身,离开卧房,他需要找个地方消了这口火气。
沈澜怡坐起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
她与他,有些话该说清楚就得说清楚,不然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到晚饭的时候陆辰俞才回来,他神色冰冷,但是心情看起来比离开时候好多了。
他依旧喂她吃饭,只是不说一句话,喂饭的动作也不温柔。
沈澜怡看他黑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惹他生气,只能比较听话的张嘴接他递来的饭菜。
陆辰俞看她现在听话的模样,冷哼一声,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好不好?”
沈澜怡小口嚼完嘴里的食物,才小声说:“其实,我的手也能吃饭。”
陆辰俞执起她的手看了看,眼眸里藏着微不可察的心疼。
但他冰冷依旧,说出的话也暗含嘲讽:“等这手被你玩儿断了,你是不是想赖上我让我天天伺候你?”
沈澜怡不说话了,她可以确定,他的心情根本没有变好。
她又瞅了瞅他,虽然他心情不好,但对她的态度好像并不恶劣,抿了抿唇,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也是想缓和一下这种压抑气氛,也是想转移一下话题,就问道:“陆辰俞,你们公司的那个科研项目,筛选到哪一步了?”
陆辰俞给她喂了一勺汤,看不出情绪,“你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沈澜怡咽下汤,低头不语。
他接着道:“以海大教师的身份问,那我会说以陆氏集团官方公布的入围名单为准。若你说我们是互相认识的关系,那么无可奉告,认识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沈澜怡:“……”
他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呗,还这么尖酸刻薄地讥讽她。
她叹了一口气,桃花眼眸微微黯淡,看陆辰俞一副冷漠不好惹的模样,沈澜怡有点后悔了。
忘记这茬事了,应该在跟他坦白之前先问他这个,指不定他就告诉她了。
然后在说那番真心话。
这下倒好了。
没抓住有利的时机!
她有点不甘心,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番,决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次。
这男人不就是不接受大实话,喜欢听点好听的么。
她可以脸皮厚一点,再往回说一说之前的话。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取悦他。
沈澜怡轻眨着桃花眼看他,讨好地笑了笑,“陆辰俞,那要是以相好的身份问呢?”
陆辰俞动作一顿,低头看她,粗粝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鹰眸里的冰霜不见融化,“相好?”
“呃,昂,互相认识的相好。”
他轻笑一声,那笑不达眼底,“如果是相好,我倒是可以稍微说一下,海城大学,是一所比较有潜力的高校。”
沈澜怡睁大眼睛,“没了?”
“还想听什么?”
“能过初选的,哪所学校不是有潜力的?你在糊弄我!”
陆辰俞眯了眯眼,把她望着,“不笨,那你不也在糊弄我?”
沈澜怡不说话了,她没有取悦到他。
虽然有些遗憾,但好像也能理解,陆辰俞若是能让她这么容易问出东西来,那他也就不是海城阎王了。
将她喂饱后,陆辰俞把她赶走,开始自己用餐。
沈澜怡抿抿唇,看着他的冷漠,心想这样也好,陆辰俞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就算过去他们之间有过什么,那也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自尊,这场游戏也快玩到尽头了。
到时候,希望他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不要难为她,也不要为难海大。
沈澜怡看了看手腕,心里希望这双手快点好起来,手好了,她就搬走。
她和陆辰俞,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