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埃尔德拉尔的自答式提问，西乐高并没有再说什么。
戴着小丑面具的脸庞转向另一边。
那双蕴含着无穷智慧的眼睛闪耀着光辉。
他看向远处。
在圆碗形的大厅中，矗立着一根巨型的金属圆柱。
除去各种繁复的符文之后，还连接着各式各样的发生器和机械。
那些机械嗡鸣着，以一种特殊的脉动形成共鸣，像是一曲完美的乐章，唯有具备超绝艺术天赋的乐者才能奏出那完美的乐章。
巨型金属柱表面的晦涩符文频闪不断，随着共鸣的音律而震动。
每一次闪耀就会有一位人类英雄回归。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放在他的层次上来看，也觉得不可思议。
宇宙原来的规则已经被打破。
时间的壁垒也被揉成了碎片。
空间和时间都成了被他蹂躏之物。
现在，就连生死也无法阻止他。
人类的军事力量在他意志操控下，正在疯狂提升。
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基里曼还不算是神，那谁又能被称为神呢？
那些以他之名战斗不休的帝队，难道不是他毁灭之力的象征吗？
这些转生归来的英雄，和那些得到诸神赐福，重新复活的恶魔又能找得出一点差别？
顶多一方借助亚空间的特殊机制，一方则另辟蹊径。
“神圣皇帝什么时候去解救生命女神？”埃尔德拉尔问出了一个众多灵族先知都很关注的问题。
西乐高当初向基里曼臣服，并献上留存着古圣知识的黑图书馆，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希望基里曼能够解救灵族的生命女神等，在大陨落时期被带走，或是被摔成碎片的神明。
西乐高还没说话。
另一个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等到帝国专门对抗亚空间生物的军队成形，就是解救生命女神伊莎的最佳时刻，按照目前的进度，我们很快就能做到这一步了。”
西乐高和埃尔德拉尔转身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张高贵的面庞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正是人类帝国的神圣皇帝，基里曼。
虚空龙正趴伏在他那宽厚的肩膀上。
十分地慵懒，就像是一头宠物那样。
难以想象，曾经自诩为现实宇宙神明的神，如今却成为了一个宠物。
在他的背后是专门负责他安全的亲卫队长-西卡留斯和禁军首领-瓦兰诺。
“陛下。”
“陛下。”
“无须多礼。”基里曼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太多礼，他走到西乐高的身边，站在高台的栏杆上，看向那密密麻麻，宛若蜂巢般的培养舱。
帝国召回的英雄数量如此之多，堪称惊人。
“陛下，今日怎么突然有空到这里来了?”西乐高恭敬地说道：“莫非是又有新的研究成果出来了。”
基里曼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新的成果，只是依旧在完善帝国关于生死领域的研究。亚空间神秘莫测，要想彻底掌握生死，建立一个属于帝国的轮回或是沉眠体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人死后，灵魂便会回归亚空间。
若是有信仰的神明，就会前往神明所在的领域。
若是没有信仰的神明，就只能在亚空间飘荡，被其他恶魔狩猎或是撕碎。
很多人会觉得前者比后者要好得多。
至少不用孤苦伶仃地面对那些残忍，嗜杀的亚空间生物。
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要诞生混沌神明，那些所谓的神就会被吞噬，连带着那些专属神明领域的亡者，也会成为食粮或是奴隶。
“打破生死界限这种事情并非那么容易，浩瀚宇宙中隐藏着太多的秘密，纵然是神也不能尽数洞悉。”西乐高说道：“陛下断然不用如此忧心，帝国拥有的伟力足以庇护万千子民在这黑暗宇宙中活下去。”
“帝国会崛起，便会没落。”基里曼用手撑住栏杆，看向那些培养舱，“越是深入地了解亚空间，我便越是忐忑和不安。混沌是宇宙的原初之力，也可能是宇宙得以循环的关键。我们的一切在漫长的时间尺度中都毫无意义，混沌就在那里，当你崛起的时候，它们就退到了我们看不到的角落。”
“当我们衰落的时候，它们就会像是腐化那样由内到外的爆发，将一个繁华，昌盛的国度，化为可悲的废墟。让那些可怜的人受尽苦楚。帝国唯有建立一套可以自我循环的体系，才有可能免于被伤害。”
“陛下一定会成功的。”西乐高说道。
“我正在努力。”基里曼话峰一转，“说起灵族诸神，我们或许应该先做另外一件事。生命女神伊莎在瘟疫之父的领域，据说还被锁在了他的身边。要救她的话，就得要直面瘟疫之父。你能够直面一位混沌之神吗？”
西乐高摇了摇头。
“我做不到。瘟疫之父的目光都蕴含着足以杀死神明的瘟疫，我会死的。”
“拯救伊莎的难度过大了，贸然行动，会让我们死伤惨重，甚至一蹶不振。或许我们应该先召唤回另一位灵族神明。”
“哪一位？”
“灵族死神。”
基里曼的话让西乐高和埃尔德拉尔对视了一眼。
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愕。
复活灵族死神这件事，曾是灵族最重要的一件事。
为此还筹建了死神军，将黑暗灵族，方舟灵族，丑角灵族，野灵族里面的那些死神信徒团结在了一起。
可以说是精锐齐聚，是大陨灭灾难后，灵族的首次联合。
还未出生的死神-耶拿被视为日益衰亡的灵族最后的希望。
死神信徒们相信，当整个种族的灵魂都被收纳进无限回路时，所有的方舟世界都将联合成一个巨大的无限回路，从而将灵族的灵魂全部融合起来，形成一股新的力量。
这股力量就是死神。
死神将会驱逐色孽，赢得胜利。
原本灵族的先知们试图进行一场大规模的仪式，从而令死神提前复苏。
然而，为了避免灵族尽数毁灭的命运，先知们将一部分献祭的目标放在了人类的身上。
最终被死亡守望战团的战士挫败。
帝国不会允许用自己子民的生命去复活一位异族的神明。
而后死神军成立，他们提出了第七之道。
也就是不同于预见之道，战士之道，统帅之道，工匠之道，航行之道和流浪之道的道路。
在他们的努力下，通过牺牲方舟世界-贝耶坦的无限回路里面的所有灵魂，死神化身-因卡恩被唤醒了。
因卡恩是第七之道的第一步，是一个在不牺牲全部灵族的情况下唤醒死神的办法。
剩下只需收集到五把老妪之剑，就能够让死神完全地诞生。
他们已经找回了四把，伊瑞尔亲王使用的暮光之矛，死神化身-因卡恩的灵魂之剑，远见者的无声尖啸之剑，伊芙兰的悲伤之剑。
最后一把剑却被色孽麾下的守密者，斗士冠军，地狱魔灾-夏拉西给夺走了。
这个恶魔还将最后一把剑放在了色孽的宫殿里面。
让死神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们为什么要唤醒死神？因为害怕色孽把他们都给吃了。
可现在唤醒死神需要的最后一把剑在色孽的宫殿。
他们得要打败色孽才能得到最后一把剑。
可打败色孽需要死神的帮助。
可要想得到死神的帮助，就要先打败色孽，得到最后一把剑。
这件事成功让死神军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永远得不到唤醒死神的最后一把剑。
“我们没有办法得到最后一把剑。”埃尔德拉尔说道：“没有最后一把剑，耶拿就没有办法复活。”
“难道你想要牺牲所有的灵族来复活死神吗？”西乐高有些警惕地问道。
这话一出，让埃尔德拉尔也紧张了起来。
现在的帝国要想毁灭灵族真的太简单了。
双方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不要那样想。”基里曼说道：“伱们是帝国的盟友，我绝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可在此之前，我们得要解释清楚什么是神？帝国的探索队已经在诸天宇宙中游荡，他们带回来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知识和见闻，让帝国得以全面地了解亚空间和宇宙之间的微妙联系。”
“我族对于亚空间的认知更加地古老，陛下，我们对神这个存在是什么很清楚。”西乐高说道。
“不，你们不清楚。”基里曼一边说，一边伸手让虚空龙站到自己的手上，“诸神的定义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涉及宇宙的循环。诸神从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宇宙的循环，让生死，毁灭，诞生得以重复，得以循环，生生不息。一个宇宙的诞生和毁灭是被注定的，就算是人类帝国，我也不认为它能够永恒。”
“将话题放回到诸神这边，诸神的任务是承担梳理宇宙生灵的情感，将其转化为沃土，从其中诞生出新的宇宙。神会随着所属的文明没落而消逝，完成一个循环。等到宇宙再次诞生的时候，文明就会重演，诸神也会再次出现，他们会从上一个宇宙的毁灭中吸取到一些力量和知识，发生一些改变，变得更加适应诸天宇宙，让诸天宇宙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我将那段无法计量的时间长度称呼为诸天宇宙的初期，这是我和黑暗守望者结合各个宇宙的情况，甚至古圣留存下来的知识中做出的猜测。那段时间过去得已经十分久远，漫长到连时光都不再连贯。一切都还在摸索，各个宇宙的规则错漏百出，亚空间也没有这么多的污秽。”
“初期的宇宙规则简陋，就像是生命刚刚诞生的时候，它们仅仅只是氨基酸，脂肪酸等小分子有机物。生命可以经过数十亿年的演化变得复杂，完整，甚至诞生出生命。宇宙的演化则会更加的漫长，用时间尺度去计算，都做不到。毕竟一个宇宙的寿命动辄长达几百亿年，甚至千亿年，万亿年，如此漫长的时间尺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当然，初期的宇宙可能做不到如此漫长的生命周期，它们的结构不够稳定，物理规则不够完善，无法形成和亚空间之间的帷幕，可能一次亚空间风暴就能够将它们毁灭。宇宙会像是生物体那样死亡，尸骸在亚空间中被消解，化为纯粹的能量，经过不可计量的时间后，再度被孕育出来。新的宇宙继承旧宇宙留下的一串数据，如同生物演化那般，一次次地适者生存，演变出越发复杂，越发稳定的物理结构，寿命周期也越发地久。”
“亚空间的不稳定能够毁灭宇宙，让其快速走向终结。可不稳定的亚空间，也会带来一些好处，就是能让生物体的情感调动更多的原始能量，让他们轻而易举拥有各种超凡的力量。神，这个概念就是在这时候诞生的，信仰就像是那些文明吐出了黏合剂，诸神凭借着信仰在亚空间中成形，帮助文明在时而掀起的亚空间风暴继续存在下去，让宇宙能够延续得更久。”
“宇宙初期的亚空间帷幕是以诸神和简陋的现实宇宙法则构成的，这种组合让宇宙得到了更漫长的时间，积累的数据也越多，演变得就越发地完整。我猜测在这个时期，肯定会诞生出很多使用灵能的文明，纯科技类文明还不存在。因为科技类文明需要复杂的社会合作，还需要对宇宙保持一种研究的心态。这些初期文明因为亚空间太容易撬动，经过训练的人，完全能够借助亚空间完成群体才能完成的事情，完全没有合作的想法，就像是物产过于丰富的非洲，因为不缺乏食物，他们无法建立起更加昌盛和先进的文明。”
“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明对于亚空间之力的驯服让宇宙存在的时间越发地久远，宇宙得到了更长时间的演化，积累的数据也更多，留给新生宇宙的遗产也更多。那些宇宙从奇点一诞生，就已经知道了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就好像婴儿被孕育的时候，就知道要长出各种器官，手臂，它们不会再从单分子开始，经过一系列的试错后，才能得到一具完整的身躯。这是因为，他们继承了先辈的演化成果，宇宙的演变也是如此，从一诞生，它们就按照着已经摸索过无数次的路径演化，让自己能够独立，稳定地存在。”
“神明的诞生也越发地完善，它们依附在那些文明上面，随着文明的强大而变得强大，富有智慧。宇宙为了更稳定地存在，甚至还演化出了神职，神位，神格等等这些东西，利用神职合格神位吸引那些足够强大的个体或是创造出以那个神职为生的神明，让它们吸收整个宇宙文明的信仰，去稳定时空结构，避免宇宙被毁灭风暴毁灭。”
“在这一个阶段那些所谓的全知全能者也随之诞生。问题在于任何东西都有着自己的局限性。封建皇权稳定了政治结构，让奴隶文明进入了积累阶段，获得了更多的生产力。可到了后期，封建皇权却成为了文明进步的障碍，需要被清除掉。资本主义推动了工业化发展，可它们的垄断也成为了新科技的障碍。”
“神明的强大让文明和宇宙结构得以稳定，并拥有足够的时间演化出足够复杂的物理规则，形成现实和虚幻的壁垒，让其能够稳定地存在。物理壁垒的存在让神明的作用开始变小，甚至变成了文明前行的阻碍。神灵想要生存，就得有足够的信徒，若是生灵们将其遗忘，那它们也就会随之消亡。没有了崇拜，它们就会崩溃于无形，变成无知觉的情感旋涡，如果变得不稳定，那它们就会死”
“那它们就会竭尽全力地搞事情，努力让自己的信徒去发动各种献祭或是过激的崇拜。破坏物理壁垒，让自己不被遗忘。而文明之间也有不同的分歧，一些过于重视灵能，没有社会分工合作，凭借个体称雄的文明断然无法接受他们会被淘汰的事情，被那些他们曾经看不起，没有灵能天赋的种族淘汰掉，在多种矛盾的激化，文明之战就此爆发。濒临淘汰的超凡文明出于惶恐，向展现出勃勃生机的社会合作型的科技文明发动战争。诸神也不愿意自己就此消亡，被扫入垃圾堆，同样充满了憎恨。”
“这样的理论简直是惊世骇俗。”西乐高难掩脸上的震惊神色，人类对亚空间和诸神的研究已经超过了灵族本身。
他们已经不能再指导人类什么了。
基里曼并没有任何的骄傲神色。
一个神明的敬畏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随着眼界的提高，他对神明这一类的存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抱有敬畏之心。
他甚至有些可怜它们。
正如辅助系统说的那样，它们只是一群可怜虫，徒劳地试图捍卫着已经注定会被抛弃的过去。
“这些对于复活耶拿有什么帮助吗？”埃尔德拉尔忐忑地问道，说实话，他没听懂。
基里曼说的那些过于深邃了，涉及了神明的真正本质。
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当然了，这个宇宙并非第一次诞生，也不是第一次重演。诸神的本质也只是信仰和宇宙的需求，掌握了创造它们的原理，还担心无法复刻它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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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