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仲辉看到城下被并州军挖掘的面目全非的平原,整个人感觉从脚底传来一股凉气,他豁然转身,看着自己的儿子,下令道:“快!将城中的骑兵集结起来,让骑兵出城,将这些并州军给我驱散掉!不能让他们成功将壕沟挖掘到城下!”
韦兴听到韦仲辉的命令,赶紧行礼离去传令。酆鄗城中迅速混乱了起来,城中各处营地内的骑兵被迅速集结了起来。
“拿好武器,干粮袋,看准各自什长的靠旗,按照各什的编号列队,出城的顺序已经和你们提前说了,等城门大开,吊桥落下,就按照次序出城!”
在朱雀大街上,虞候们游走在各自的队伍中高声地呼喊着,叮嘱着注意事项,以及出城的安排。
“还好吧?”
一名中年骑兵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年轻人沉声问道。
年轻的骑兵明显很紧张,他攥着缰绳的手很紧,已经露出了青筋,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很显然他身上的甲胄并不能让他有多少安心。
中年骑兵一脸嫌弃的看着年轻骑兵,宽慰道:“放松些,不要那么紧张。”
年轻骑兵颤抖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道:“叔…叔叔,侄儿很废物吧。”
中年骑兵笑了笑,说道:“你叔父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比你还紧张呢,都吓尿了……”
正说着间,他闻到了一股骚气,他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侄子,没好气地说道:“喂,喂,白枞,你不至于这么给叔父面子吧,这就吓尿了?”
名叫白枞的年轻人一脸茫然,他回答道:“额,叔父,不是我。”
中年骑兵四处望了望,然后就看到一旁的一名骑兵裤子都湿透了,他一挥马鞭,抽在了那名骑兵身上,叱骂道:“废物!这么点阵仗就水当尿裤的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虞候的注意,他驱动马匹过来,看着中年骑兵训斥道:“白铣,你干嘛呢?列阵中不准吵闹,你不知道吗?”
名叫白铣的中年骑兵只得停手,他可不敢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触犯军法,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名废物骑兵之后,他就开始摆弄自己的装备。
此时大街上已经集结了三万骑兵,可是却迟迟没能等来出击的命令。因为此时此刻,在北城门楼上,景曜正在和韦仲辉对峙。
“韦将军,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怎么可以在没有上书陛下之前,私自调动军队呢?尤其还是城中的精锐骑兵!”
景曜一脸愤怒,现在城中的军队很多,编制也很杂乱。他一直都派人盯着整座城内的各支军队的情况,韦仲辉的命令传到各营,他就收到了手下探子的回报。
等到景曜来到北城头,他就发现骑兵已经来到了朱雀大街进行集结的骑兵。他急匆匆地来到城头,制止了准备下达下一步命令的韦仲辉。
韦仲辉脸色微变,一支军队最忌讳的就是令出多门。此时景曜阻拦了他的命令,这让他心中很不快乐。
韦仲辉没有过多言语,而是对着城外指了指,说道:“景兄,先别发那么大的火,你先看看城外吧。”
景曜闻言,转头看向了城外,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只见此时酆鄗城外的平原如同黄土高坡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一般,景曜瞪着眼睛看着城外,询问道:“韦将军,这……这……”
韦仲辉无奈地说道:“景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集结骑兵的原因,我们不能任由并州军将壕沟挖到城下,如果形成那般局面,那我们就会被彻底困死在酆鄗城中。”
景曜无言以对,他看着韦仲辉说道:“你有几成的胜算?”
韦仲辉是真的生气了,这景曜也是军伍出身,怎么总是问这种幼稚的问题。如今在城头上看,这并州军并没有什么埋伏,可是就以并州军的习性,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地在那里挖沟。景曜问他有几成胜算,还不如去问问并州军,你们有没有伏兵啊?我要出城了,你们可别打我啊?
韦仲辉硬邦邦地回答道:“末将没有胜算,一切听凭天意。这并州军的动作不被打断,我酆鄗城今后就永无宁日了。”
景曜此时慌乱的一批,他也没有追究韦仲辉的失礼,而是慌乱地说道:“韦将军,事急从权,速速下令吧,不能让并州逆贼的阴谋得逞。”
韦仲辉点点头,快速地下达了命令,
“咚!咚!咚!”
北城楼中的战鼓声响起,酆鄗北城门缓缓打开,真不是不想快一些,实在是这城门太重了,除非是来个绿巨人或者变形金刚,能将这城门快速打开。
虞候们大声喊道:“列队!出发!”
打头的骑兵驱动身下的战马快速穿过城门内的甬道,跃马出城,城门的吊桥这时候也被放了下去。
白铣手中微微紧握长矛,将身子趴伏在马背上,一旁的白枞有样学样,虽然很紧张,却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酆鄗城内的情况很快引起并州军的注意。
“咻————”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木哨音响起。
正在土工作业的李瀚条件反射般的站直了身形,不仅仅是李瀚,所有正在挥舞铁锹同泥土作战的并州军士卒几乎在同一时刻站立了起来,他们长久的经受训练,对于哨音的敏感程度已经达到了最高。
并州军目前军中的信号共有三种:一是哨音、二是鼓号、三便是旗号。
军中蒙学的开办,促使着并州军中的将士们从懵懂无知之中走出来,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他们认识了汉字,明白了数字的意思,也更加能够接受新鲜的事物。
并州军中任何一名合格的士卒,都能熟练的掌握和记住军中的信号,甚至达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一旦有哨音或者鼓号、旗号出现,他们便能立刻下意识的做出反应,这也让他们在战争之中无往不利。
奚笙看着李瀚,恨恨地说道:“老子就知道这城中的鳖不老实,李兄,走,按照先前交代的,这鳖远道而来,咱们怎么也得热烈欢迎一下敌军啊!”
李瀚笑了笑,他没有因为奚笙的粗鲁而不快,军中的都是糙人,没有文人书生那种酸腐气,他点点头说道:“听声音,这是北城门那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儿郎们!抄家伙!”..
一般来说困守城中的孤军想要击破城外的敌军,都是悄没声地,一点响动都不能有。但是韦仲辉却反其道而行之,让麾下力士敲起响亮的战鼓声,以吸引并州军的注意力。这还真不是他不爱惜麾下的士卒,而是为了吸引并州军的注意力,打断他们的土工作业。同时韦仲辉也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并州军的反应如何,是怎么排兵布阵的。
韦仲辉趴在垛口处,从城头上向并州军看去。
只见并州军的反应极为迅速,他们纷纷从挖好的壕沟中跃出,奔向摆放着武器的地方,迅速拿起长矛和环首刀,有的还拿了一面盾牌,有的士卒则拿起环首刀、长弓和箭袋。
取得武器的并州军士卒迅速列阵,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在壕沟的后面排成整齐而又密集的方阵。
马元思提着一杆长槊,亲自来到方阵前面,看着从酆鄗城内奔驰而出的雍军骑兵,一举手中的长矛。
“呵!”
随着一声怒喝,以及一阵又一阵的甲叶摩擦声,马元思身后的方阵迅速变换,前排的并州军士卒将高大的塔盾狠狠地戳进地面,立起塔盾后面的木制支架,而他们则将肩头死死顶住了盾牌。
在塔盾的豁口处,一截锋利的矛刃露了出来,盾牌手后面的长矛手默契地将长矛搭在了塔盾上缘内的豁口处。长矛的尾鐏则被长矛手们狠狠地戳进地面,用以固定。
在长矛手的身后则是手持弓弩的弓弩手,弓手抽出破甲箭搭在弓上,却没有开弓。弩手则拉弦上矢,矢簇微微斜指向天空。
韦仲辉看到并州军的反应和阵型,整张脸都是黑的,这并州军是怎么训练的?反应这么快?从鼓声响起,到他们列阵完毕,也才一刻钟过去而已。一刻钟,只够出城的雍军骑兵走到两里的位置。
景曜看到并州军的反应,更是一脸的惊恐,并州军这么训练有素的军队,他见过的军队中,也只有羽林、虎贲能够媲美。
就在并州军列好阵型的时候,白铣和他的侄子白枞已经出了城门,过了护城河,向着三里外的并州军军阵冲去。
冲锋的过程中,白铣抬眼瞟了一眼即将会面的敌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心中有着一个很大的疑惑:“这并州军的骑兵呢?”
同样的疑惑,也浮现在了韦仲辉和景曜的心头。
“景兄,您有看到并州军的骑兵吗?”
韦仲辉遍寻无果之后,就向景曜询问道。
“怪了啊,这并州军以骑兵为主,即便这骑兵攻不了城池,可此时也是我大雍骑兵主动出击吧,他们不至于不出现啊。”
景曜仔细观察着战场,满脸疑惑。
就在这时,城外的并州军大营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