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然见城门口乱作一团,大量冀军士卒向两边的街上溃逃,惨叫声喊得震天响,简直就是丢盔弃甲!后面的冀军步军很快又在将校们的吆喝声中,重新列阵向前挺进了。
庞峻带着骑兵紧跟着靠上去,便见唐军正布阵立在城门口,只是防守,并未往城里面冲。城门附近还有一处宽敞的斜坡通道,通向城墙上的,那里的口子也有唐军在守御,估计是主要为了防止守军从城墙上边增援下来。
唐军步阵在前,骑兵在后,人马整肃。庞峻简直不敢相信,以唐军的组织程度,刚攻进城门居然能迅速布阵?
“守住城门!等待援军!”唐军步阵之后,一个骑马的大将大声喊着,声音连庞峻也能听见了。
庞峻心道:难怪唐军没有趁势涌进城,中东门的守军单薄,进城的唐军人也不多;但这个唐军将领很聪明,先守住城门,等援军一到就可以立刻杀进来了!
他赶紧大喊道:“不能让他们冲进城门,给我冲上去!”
就在这时,城门处的厮杀骤然激烈,大批冀军士卒涌进了城门。“嘣嘣嘣……”唐军长矛兵身后,弓弩声陆续响起,后面的骑兵纷纷在马上骑射,城门口地方不大,人马拥挤,顿时惨叫四起。
庞峻留意观察,见前面的唐军步阵排列不同寻常,长矛之间又间隔布有弓弩兵,大量近战步兵在前方与冀军厮杀,中间有弓弩就近发射,后面又有弓箭抛射……
此时人马混乱杀声震天,但唐军的人马却颇有章法,而且火力远近结合、颇有纵深!在这么一块狭窄的地方,混乱紧张的战斗下,还能保持这种效果,已是相当不易!
庞峻看明白情况,一时间也不敢亲自带兵猛冲,就以他身上的甲胄,可是防不住弓弩如此近的射击的,十之**会被抵近射穿,强冲眼前这个唐军步阵,危险太大了。
“快去人,把床弩抬来!”庞峻当机立断,喊了一声。
这时瞎冲了几次的冀军将校们才猛然回过神来,都嚷嚷着抬床弩来射!
或是突然被破城,好些冀军将校都慌了,急着要夺回城门,于是只顾着一股脑儿猛冲,在这儿硬怼唐军整肃的军阵;但费了很长时间,除了双方的伤亡不断上升,没起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好在,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军阵。
唐军堵在城门口,步骑机动全无,人马又那么密集,来几台床弩一轰还不崩?
就在这时,城墙通道上的人马瞅见空荡,开始成群向城内冲杀,刚刚还密集的布阵很快分成了两支纵队,中间留出来供骑兵通过的信道。
正如庞峻能够听到唐军将领的喊声,刚才庞峻的喊声似乎也被唐军将领听到了。
阻挡在城门口的冀军被杀的节节败退,唐军占据了上风,不断向城内推进。
与此同时,“咚!”“咚!”“咚!”的马蹄声从城门甬道传来。
“别到处乱跑,给我结阵!先把城门堵死!”庞峻焦急地喊道,“诸部将士,立刻上前!”
“将军!床弩来了!”
眼看着城门就快失守了,这句话宛如天籁,庞峻赶紧指挥冀军步卒,也不管床弩摆正没有,直接就直射从城门甬道冲出来的唐军。
五台床弩同时射出弩枪,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城门甬道内掀起了腥风血雨。残肢断臂到处纷飞,即使是先登甲士身上的甲胄,也抵挡不了床弩的弩枪。
袁添钢拼尽全力将一支弩枪挡住之后,只能不甘地下令道:“撤!”
唐军丢下一片尸体和伤兵,陆续穿过瓮城,向城外奔走。
“嘎—”
厚重的城门响起了巨大的声音,终于缓缓关上。
外面最后一道阳光从门缝里消失,庞峻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暂时落地。.
“啊!”“啊!”
城门内仍然到处都在惨叫,冀军士卒拿着长矛、环首刀,对着还没死的唐军士卒疯狂刺砍。
庞峻长呼一口气,从马背上翻下来,迈步向城墙通道上走。他的脚刚一落地,脚下便黏糊糊得非常难受,他低头一看,砖地上血水横流,走在上面就像踏在稀泥上一般。
他沿着斜道走上城墙,往外看时,一支唐军人马已经退到了护城河对面。前面的一名唐军将领,正是袁添钢此时也在抬头看,脸正对着这边,庞峻也看着那人。
俩人在城墙上下,隔着护城河遥遥相望,相望无言。此时对骂也是无用的,远近的投石声巨大,风声、投石声、弓弦声、喊叫声在耳边“嗡嗡嗡……”乱响,就算喊破喉咙都没用!
庞峻站在城墙上,只能与袁添钢通过猜测进行模糊的交流。
不知道袁添钢此时在想什么,难道在表示敬佩庞峻?很急智地想到用床弩?
庞峻心道:自己的急智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唐军增援不及时,到现在都没来人。
否则,数以万计的人马一旦冲进信都城内,就以现在的冀军与之巷战,能拼得过?
庞峻只有后怕,同时也暗暗吃惊,他没见过王镡,但就是一个唐军将领就如此厉害,几千人马就能攻破信都的城门,还能组织起防守,霸占城门半个时辰之久!
中东门外,庞峻打量着袁添钢身边的那一众步骑,可能也就五千多人而已。
袁添钢揉了揉颤抖着的手臂,刚刚的弩枪劲道很大,射穿了四五名先登甲士。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蒙嵩,只见蒙嵩眼神深邃,他久久望着中东门城楼,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往大营的方向走去。
袁添钢用不甘的声音说道:“山高,真可惜!白死了那么多弟兄,依旧功败垂成!”
旁边的一个部将干脆破口大骂:“李肃杰他大母的,派点援兵有那么难?!”
袁添钢沉吟道:“山高,公爷让李肃杰负责东面攻城,你在军议上反驳了他几句,是不是让他不高兴了?”
蒙嵩摇了摇头,说道:“李司马不是心胸狭隘的人,更不可能拿战争儿戏,他没有派援兵,必然是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