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镡带着父母妻子、文武百官回到太极宫,此时宫内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五彩丝带四处飘扬。
王镡坐在马车内,摸着张蒲的手,说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张蒲笑着说道:“也没有多辛苦,刚刚查出来,母后就不让我去军医署了。现在军医署都交给了五师兄,我就是听听五师兄的汇报。”
王镡摇了摇头,说道:“以后汇报就算了,我会让人盯着军医署,不让那里出乱子。”
张蒲的五师兄士孙询,是孙商陆收的第五个徒弟,医术不算最厉害,管理能力却是数一数二的。
进入太极宫内,王镡让王谿和杨氏坐在了主位,他和张蒲则居于侧位,陛阶之下,主道两旁都已经摆满了桌案和座椅。
文武百官们按照各自的品阶,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张蒲早就吩咐了后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一直都热着。此时,宫妇们已经端着饭菜上桌了。
王镡看着眼前的酒杯,长叹一口气,他是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但是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不喝酒不合适。
只见他端起酒杯,先是对着自己的父王和母后敬了一杯,说道:“这第一杯,敬父王、母后,还有远在冀州的兄长,没有父王、母后,就没有我,没有兄长的鞭策,就没有今天的我。”
说完,王镡一杯将酒喝尽。
“咳…咳…”
王谿也同样将酒杯中的酒喝掉,却咳嗽了一下。杨氏赶紧轻拍丈夫的背,王镡看着自己父亲如此痛苦,赶紧说道:“父王,你这杯子里怎么是酒呢?孙院使不是说你不能喝酒吗?”
王谿摆了摆手,说道:“今天这么高兴,我就喝这一杯。”
王镡出言道:“等宴席结束了,让孙院使给您看看。”
王谿刚想拒绝,就被杨氏瞪了一眼,没说出话来。
王镡接着转身面向了陛阶下的文武百官,朗声说道:“诸位爱卿,此次平定巴蜀,我要感谢你们。感谢皇甫先生、褚先生带着文官们在朝廷中为前方军队支持军需,感谢王湔、张耘菽、李肃杰等军中将领们,熬夜筹谋、同敌军血战,感谢唐军将士们,为我大唐流血流汗!这一杯敬你们!”
“大唐威武!”
皇甫坚率先喊道。
紧接着宫殿内外就是阵阵高呼。
“大唐威武!!!”
王镡喝掉了酒杯中的酒,然后又倒了一杯,扫视了一圈,说道:“这第三杯酒,敬陪着我一路走来,牺牲了的人。敬我的师父王寒挚,是他造就了我的一身武艺。敬我的孙思泽,是他照顾着刚刚成为新兵的我,敬安东军、頨渾军、并州军、唐军牺牲的同袍们,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今天的你们,今天的大唐。”
说完了,王镡“唰”的一下将酒杯一倒,酒水洒在了地上。
太极宫的宴席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期间王镡多次走下陛阶,同皇甫坚、王湔等文武官员交谈,语气轻松,表情亲切。宴席结束之后,王镡亲自将王谿和杨氏送回了延嘉殿。
王镡回到甘露殿的时候,张蒲已经被杏儿安置好了,坐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两名宫妇正在细心地伺候着。
看到王镡步入殿内,张蒲想要起身,却被紧走两步的王镡给制止了:“你身子这么迟重,就别乱动了。”
说完王镡就坐在床榻边,同张蒲说着这一路上在巴蜀的趣事。杏儿和两名宫妇知趣儿地退下了。
唐国因为班师凯旋而庆祝的喧嚣还没散去,就迎来了接踵而至的逢五大朝。
大唐元武元年八月初五,这一天的大朝对大唐而言,更加的重要。文武百官的朝贺,王镡对有功官员的嘉奖,对天下臣民新的期望。还有中原诸国、各番邦的使节,轮流觐见。
兼并了巴蜀之后,整个天下诸国,都不再将唐国视为一个地方性政权了,而是以一个新帝国来看待。
铛!——铛!——
天边刚泛起细微的鱼肚白,太极宫中的钟声响起。
王镡强忍着困倦,掀开床榻的帷幔坐起身。
“我伺候夫君更衣!”
听到张蒲的声音,王镡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便他再小心,却依然将王后弄醒了。
王镡摆了摆手,说道:“你别起来了,再睡会儿,我自己来。”
王栩穿着簇新的戎服,身着一身山字纹扎甲,头戴顶盔,红色的盔缨高高竖起,脚蹬皮靴,腰侧挎着一把簇新刀柄的环首刀,这身行头可比平时郑重了许多。
王镡笑道:“你这是要相亲去?弄这么精神!”
王栩低声笑道,“是太王那边来传话说,今日太王和王上要去太庙,末将自是也要随行,所以末将穿得体面些。在祖宗灵位面前,末将要是穿得寒酸了,丢祖宗们的脸面!”
祭祀太庙,八月初一太极殿大宴时就说定了的。唐国兼并巴蜀,恢复了雍国故土,怎么也要跟祖宗们汇报一番,然后再求一下祖宗们,保佑唐国的未来。
在延嘉殿接上王谿,父子二人乘御辇,王氏族人们骑马,文武百官皆是步行,在京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的。
此刻,十几名宫妇端着洗漱用具进来,轻声在王镡身边忙碌,一名宫妇拿着象牙梳子,开口笑道:“王上,臣等给您梳头!”
王镡点点头,坐在镜子前。头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开,宫妇十分小心地梳理着王镡的头发。
王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玩笑般的说道:“头发太长碍事,应该剪了!”
他是开玩笑,但宫妇直接吓得手一抖,梳子直接落在地上。
“臣该死!”
王镡笑道:“起来吧,不算什么事!”
宫妇听了王镡的话,赶紧起身,又稳又缓地将王镡长长的头发梳好,盘在头上,用玉簪固定住,随后另外几名宫妇上前,开始给王镡净面、梳洗。
就这时,外边传来脚步,来人躬身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王镡正擦脸,放下手巾,看着来人说道:“老沈来了,进来吧!”
沈肃是王谿身边的老人,如今已经近六十岁了,他是看着王谿长大,看着王镗和王镡长的,如今他也是罕见的一身庄重的打扮,同时身边带着几个同样穿着新戎服的效节卫。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口箱子。
“臣拜见王上!”沈肃带人进来,和那几名效节卫再次恭敬地行礼。
“行了,不年不节的,不必如此大礼!”王镡笑道,“一大早上过来见我何事?”
沈肃开口笑道:“王上,臣奉旨,给您送礼服!”
“礼服?”王镡不解,询问道:“什么礼服?今日朝会,虽是去太庙,不是要穿衮服吗?我这早就有了呀!”
“太王说了,您那件旧了,在您出征的时候,早就让尚衣院的织工们给您准备新的了!”沈肃笑道,“太王还说,衮服是祭拜时候穿的,今日大朝,您要穿龙袍,也让织工们给您准备了新的!”
说着,微微摆手,让跟进来的几名效节卫打开箱子。
王镡一看,顿时当场呆住,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唐王的衮服与皇帝的衮服,在礼制上有着本质的不同。皇帝衮服上许多纹章,他根本不能用。但现在这簇新的衮服,竟然和皇帝大典时穿的,没有半分差别。..
更让他心中又惊又惶的是,一口箱子中,赫然摆放着只有皇帝才能佩戴的十二旒。
见王镡说不出话来,沈肃继续说道:“王上,除了衮服,还有龙袍!”
话音落下,一件绣着金线的玄黑龙袍,在王镡的面前展开。
龙袍之上,满是繁复名贵的金线,裙底绣着万字纹,正当中一条目光凶狠,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赫然在目。
五爪金龙的袍服,王镡平日也穿。但上面不会和这件一样,绣着日月星辰的图案。
这龙袍,也是皇帝才能穿的。
“太王说了,早晚都要给您预备,所以让织工们赶早不赶晚!”沈肃低声道,“王上,太王还说了,您换好袍服,去延嘉殿见他!”
王镡低声道:“知道了!”
此时,王镡已经了然,在他出征巴蜀的这段时日里,皇甫坚和褚堃这两位先生,又做出了好大事。怪不得八月初一那日,他们俩高兴得如同自己打了胜仗似的。
延嘉殿中,王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悦地摸着自己憔悴的脸庞,愤愤说道:“这是见鬼了,一下就老成这个德行!”
说着,王谿微微叹息一声:“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说着,他忽然咧嘴莞尔一笑,对杨氏说道:“他娘的,遭瘟的书生说的词儿,虽说矫情了一点,可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时,沈肃从外面进来,躬身行礼道:“太王、太后,东西臣已经给王上送过去了!”
王谿笑着说道:“王上怎么说?”
沈肃回道:“王上愣了好几次!”
“哈!”王谿大笑,“傻小子,一会他就该偷着乐喽!”
说着,王谿又看看自己镜子中的脸,“老沈,过来给我更衣吧!穿仔细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