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在病房里面,百无聊赖,手脚被捆绑着石膏,只能躺着,连转个身都艰难。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于彤彤终于回来了。
她还带了午饭回来。
一碗鲫鱼粥,一份湖口糍粑,一笼修水哨子。
三叔手还捆着石膏,不能动弹,所以于彤彤便主动来喂他吃。
简单的一份午饭,却让三叔吃得心里暖暖的。
看着于彤彤小心翼翼、专心致志的侧脸,三叔心中涌动出一股莫名的感动。
一不留神,于彤彤送到他嘴里的粥,还没凉透他就呷了进去,结果烫得三叔连忙哆嗦,将粥吐了出来。
于彤彤连忙放下碗和勺子,拿了手帕,帮三叔擦了擦嘴,埋怨道:
“就不会吹凉了再吃吗?直接一口过去,没烫熟你的舌头已经算好了!”
三叔呵呵苦笑,说:“对不起,我没注意…让你费心了…”
于彤彤说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该和你的舌头说对不起。”
“算了,笨手笨脚的你,还是我帮你吹凉吧。”
于是拿起粥,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好几下,等凉了再喂给我三叔。
我三叔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感动不已,说道:
“彤彤,你那三百五十块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于彤彤却毫不在意,说:“等你手脚好了再说吧。”
然后又说:“这钱你肯定要还,那是我的嫁妆钱,用来买缝纫机和收音机的,你要是不还,我可是会报警的。”
三叔听了这话,“噗”的一声,差点没把嘴里的粥再一次吐了出来。
于彤彤给他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我是认真的!”
往后的大半个月,三叔都由于彤彤照顾。
于彤彤甚至还会帮三叔擦身子,毕竟手脚捆着石膏不方便,要是太久不洗澡,也不卫生,所以隔三差五,于彤彤就会提着一桶温水过来,帮三叔擦洗全身。
好在于彤彤是护士,给病人做护理,是她的本职工作,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害羞的。
甚至有好几次,帮三叔擦到秘密部位,三叔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就膨胀了起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是面无表情,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擦完之后就离开。
三叔对自己这种本能反应很是自责,人家于彤彤好心好意帮助他,他却对她有那种想法,实在是太龌龊了。
不过,本能反应,确实很难控制得住。
好在于彤彤并不当一回事。
后来有一天,于彤彤对三叔说:
“你就快要出院了,不通知一下你的家人吗?”
三叔砸吧了一下嘴巴,吞吞吐吐说道:“我爸妈都过世了,有两个哥哥,都在广东那边,大哥在广州打工,二哥在农村里面,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一时半会恐怕联系不上。”
三叔只当我爸和我大伯是他的亲兄弟,至于其他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都把他们当成了外人,特别是阿清伯,他甚至把他当做仇人。
于彤彤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嘴角,“哦,”
又问:“你怎么一个人跑来江西呢?广东到江西,大老远的。”
三叔低着头,说:“我跟我师父来的,后来和师父走散了。”
于彤彤见三叔脸上有些不情愿,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又过了一周,三叔终于可以出院了。
他现在可以下地走动,不过却还不能干活儿,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于彤彤就把三叔带回她家,想要让三叔在她家里修养。
三叔说:“这样不太好吧,医药费是你帮我出的,现在还去你家白吃白喝,怎么行呢?”
于彤彤却坚定道:“怎么就不行了?我又没说要你白吃白喝,每个月伙食费二十块钱,以后要还的!”
三叔知道于彤彤是在好心帮他,若是不去于彤彤家里面住,那他也没地方去,去找工作也不会有人要他,因为现在他的手脚都还没好利索。
心中暖暖的,有千言万语的感谢话,想要对于彤彤说,可到嘴里,却都没有说出口。
然而,来到于彤彤家,于彤彤的父母,以及一个哥哥,却不太欢迎三叔。
特别是于彤彤的妈妈,甚至背地里拉着于彤彤窃窃私语说道:
“恩带个男人回来做摸司?”【你带个男人回来做什么?】
“恩要知道恩还没结婚!”【你要知道你还没结婚!】
“带个陌生男人回来,会被人说恩是摇婆精的【摇婆精,形容会打扮的女人,也形容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且恩又不知道尅(kei)【他】身份,没准是个流子板儿呢!【流子板儿,痞子的意思】到时候不但害了你个憨巴【傻瓜】,还害了我和恩老叉【老叉,爸爸的意思】!”
于彤彤板着脸,解释道:“妈,恩肿不肿人啊【肿人,烦人的意思】,我自己有得分寸,他不是坏人,而且又不白吃我们家的米饭,我和尅说了,二十块钱一个月伙食费。”
三叔在外头听着,虽然他不懂九江话,不过还是能够听出大概意思。
心知这家人不欢迎他,再说了,人家于彤彤的妈妈,其实也没看走眼,他确实算是个流子板儿,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三叔不想被人狗眼看人低,想要离开,不过现在身无分文,暂无去处,也只能在这里先住着。
他知道于彤彤的父母和哥哥都不欢迎他,所以也不敢去惹他们,每次都尽量做到去讨好他们。
可是他手脚不便,像个残废那样,有时候吃饭右手都还拿不起碗,于彤彤的妈妈,见三叔半残不死,就更加不顺眼了。
时不时让三叔扫地、洗碗,甚至叫他去洗衣服。
三叔的手刚拆了石膏没多久,还没完全好,就去洗衣服,结果可想而知,没几天手就反复发作,红肿起来。
于彤彤的父亲是做建筑的,靠一把砖刀混一口饭,勤劳得很,也看不惯三叔不做事的模样,他甚至还想让三叔一起去搬砖,做水泥工。
于彤彤的哥哥在国棉一厂工作,虽然只是个普通工人,但那也是铁饭碗,面对三叔,更是高高在上,不把三叔放在眼里,甚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情。
于彤彤知道这事,和家人吵了一架,差点没闹翻。
还说:“恩们怎么能这样,尅手脚都还没好,就让做这做那!”
于彤彤的母亲却冷冷道:“总之尅不能像个杂么子那样,窝在家里不去做事。”【杂么子,蟑螂的意思】
三叔不想让于彤彤难做,也不想让于彤彤的父母和哥哥狗眼看人低,所以伤刚好了一点,就打算出去干活,赚钱还清欠他们的债。
因为于彤彤的出现,让三叔意识到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所以他再一次心生退意,不想再捞偏。
然而,一入偏门深似海,哪有那么轻易就能退的?
三叔出去外面找工作,可是,因为他是个农村人,没什么文化知识,而且他刚从农村出来的时候,直接去捞偏门,根本没去做过什么工作,所以找工作的时候,只要稍微带点技术的,他都不太会,人家老板也不会要他。
最后找了好几天,终于在大轮码头找到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帮人家搬货。
大轮码头在安庆和九江的交界,距离九江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从于彤彤的家里去那边,要坐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
三叔每天起早贪黑,去那边做搬运,晚上七八点钟再回来,有时候做得太晚,会直接在那边找个地方窝着过夜。
他手脚都还没完全好利索,不怎么能发力,但是为了工作,还是一咬牙,做了下去。
结果累死累活做了一周,结算工钱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七块钱工资。出去每天来回的车费和伙食费,每一周最多也就能赚两三块钱。
三叔当时心中就失落无比。
对手里拿着的皱巴巴的七块钱鄙视不已。
都说赚了快钱的人,就不可能再赚慢钱;走了歪路的人,就很难再走回正路。
三叔心中仔细一算,这一天一块钱的工作,一个月也就30块钱,除去车费和伙食费是十来块,也就剩下十来块,二十块不到,还不够给于彤彤家里一个月二十块钱的伙食住宿费呢!
这样做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还清于彤彤替他出的三百五十块医药费啊!
一想到这里,三叔心中就绝望。
于是又暗暗打起了偏门做局的主意,捞偏门就算是再小的一个局,也能赚个一百几十块,而且还不用怎么出力。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一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资金,做局需要放鱼饵,而鱼饵则需要钱;二是因为还没遇到机缘,就算他现在想做局撒网,也不知道将这网撒向谁,他还没找到目标。
于是便又做了几天的搬运工。
这几天三叔累得要死要活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一回到于家,吃了晚饭就倒头大睡。
于彤彤的父母,见三叔回来,也不帮忙做一下家务,就更加看不顺眼了,又在背地里对三叔各种嘟囔,说着坏话。
于彤彤想要帮我三叔说话,可是却又无法辩解,因为我三叔真的赚不了多少钱给他们。
三叔不怪于彤彤,之前被她救了一命,他对她始终都心怀感激,甚至此时还感到愧疚,若不是因为他,于彤彤也不会和她的父母吵架。
见到于彤彤在家中被她父母指责埋怨,三叔心中就更加迫切想要赚钱了。
这天,他又来到大轮码头做搬运,可是因为要卸货的那条船中途出了点问题,可能今天到不了九江,所以工头就将大家遣散,让大家休息一天。
三叔的一个工友,名叫张发财,因为长得黑不溜秋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黑仔,黑仔和三叔混得比较熟,对三叔很友善,因为三叔从来不叫他黑仔,只叫他发财。
这天没工做,张发财就对三叔说:“阿岩,去不去码头西边的‘走私’市场逛逛?”
因为三叔之前和于彤彤说自己叫祝玉岩,所以他现在一直延用这个名字。
三叔一听这话,立即一愣。
“走私市场?”
张发财嘿嘿笑:“那就是一个摆地摊的地方,不过好货多着呢,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三叔心中暗想,这种地方应该是灰色地带,最容易撒网做局,没准能发现条大鱼。
于是便点头道:“好。”
……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