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州,虎门。
大雪封城,已至隆冬,城外,百姓在徒步雪地,格外的艰难,仔细看去,却是在逃荒。
成群结队,朝外逃去,若是仔细分辨,定能认出,这一些百姓正是从虎门地界上逃出来的。
“老丈,咱还有几里地就出这了?”,难民队伍中,一衣衫褴褛的饥民苦涩的道。
“还有六七里地吧,哎。”,驼背的老丈拄着拐杖,深深叹息。这个老丈只是一个普通人,气息平平,显然根本不存修炼过,就是一介凡人,他扭头看虎门的方向,眼中恨意。
那里。是他家的方向,他世世代代居住在那。
但是此刻,他却背井离乡!
他恨,却敢怒不敢言,尽管这里不可能有虎门跋扈的弟子在,但他恨的身子发抖。也不敢说一声。
虎门乃方圆十里第一大派,尽管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毕竟也是赫赫有名的宗门之一。
当然,像类似的宗门,在镜州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
不过虎掌门在这些宗门中,可谓是赫赫有名的。
原先虎门坐落在这,附近的百姓过的虽然苦一些,但起码秋毫无犯,不论怎样,虎门堂堂修仙者,不会与一些凡人计较什么。
在他们眼里,凡人就是一些蝼蚁,还不值得他们挂怀。
“哎,虎掌门亲子一死,这短短一年来,性情可谓是大变啊。”,老丈深深叹息,又苦涩,又无奈,他言语中满是恨意。
“据说虎掌门一年前,亲子被人杀害,从那之后,整个人就一蹶不振,变得喜怒无常了起来,动辄杀人,或大发雷霆。”
“半年前,他又召集能工巧匠,为他儿子修建超级陵墓,要按古代帝王的规格安葬……”
“可怜那些工匠哪里肯,就被杀了一批又一批,现在陵墓终于建起来了,又大发徭役,征动了附近足足十万百姓,大雪天干活不辍,苦到了极点,死在深山老林里的。不计其数。”
这老丈的三个儿子,就是这么死在虎门的后山的。
那里,可谓是尸骸累累!
“谁说不是。”,那饥民眼神愤恨,又无可奈何的道,“我们这还算好的。据说虎门一武道大宗师,开山立派的人物,竟然因劝诫虎掌门不要沉溺在丧子的悲痛中,就被他一掌活活打死了!!”
“哎……”,两个人各自长吁短叹,不胜唏嘘。
“都别说了。”。难民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人,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看了看远处,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找死吗?虎门都是仙人,你们这话一旦被听去了,我们队伍里这么多人,那还能有一个活命的吗?”
那人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道,那些人浑身一颤,不吭声了。
“虎门最近还和山匪他们勾结。”,一人看了看远处的穷山峻岭,深深叹息道。“这条路我们不知道走不走的过去,这附近,那最近可是山贼横行,遍地流寇啊……”
一群难民深深叹息,苦涩的上路了。
自从一年前那个事情发生之后,虎门就变天了,这附近百里内,盗贼肆虐,猖獗到了极点,一度化为了山贼的天堂。
以至于商人都根本不敢走这边,商路一度彻底断绝了。
大雪纷飞。
一队难民苦涩的背井离乡,缓缓的在雪地上走出了一排排的脚印。
天音阁。
“呼,又下雪了啊……”,推开窗子,看着外头大雪纷飞,刘长峰目光闪烁,这时背着手道。
“刘先生。”,身后一管家佝偻着背,他就是当日带陈白上楼见刘长峰的人,只是三年不见,他的神色越发的苍老了一些。
反倒是刘长峰,这三年下来,时光似乎未曾在他的脸上留下半丁点的痕迹。
“刘先生还记得吗?三年前,一孩子被您钦点为天音阁的名誉客卿,您为他担保下了与虎门的三年之期,如今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哦?”,听老管家这么一讲,刘长峰这才想起来,若没有他的提示,刘长峰几乎要忘了这事了。
想起来那个小家伙,刘长峰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怅然。
“是啊,三年了……”
想到这,刘长峰不禁笑了笑,三年时间,陈白一去不复返,几乎音信全无,刘长峰知道,他是为了那三年之期去奋斗了,这三年时间下来,就算是刘长峰,也不知道陈白究竟在外头吃了怎样的苦,经历了哪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可就算这样,又真的有用吗?刘长峰深深叹息,无比的怀疑。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陈白走,就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劲期弟子而已,就算天赋绝佳,但也仅仅只是好而已,三年时间,就算是一个顶级天才,又能走到哪一步?
说实话,陈白若是筑基,成为一个武道宗师。他就足够吃惊了。
“他是否还活着,其实都难说。”,刘长峰缓缓的道。
“那这事……”,身后的老管家,这时不急迟疑的道。
“罢了,不去管了。”,刘长峰轻轻的蹙了蹙眉道,“这方圆万里,虎门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三流门派,但那毕竟也是一个门派。”
“一年前,据说有一个云岚派的弟子路过这,不知何故。竟然击杀了这虎掌门的亲子,一度引得后者几乎走火入魔,如今更是性情大变。”
“这三年之期到了便到了吧,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刘长峰无言轻叹。
此刻的虎掌门,就是一个彻底疯了的疯子,任何人都不愿意去招惹他,说实话,就算是他刘长峰,一旦要和这个虎掌门生死相搏,估计胜算也难到五五之间。
再说了,三年了,陈白真的会回来吗?……刘长峰目光悠然,却甚是怀疑。
虎门,大殿。
堂堂虎门的殿门,此刻已经碎了,看的出来,应该是被人遥遥一掌轰碎的,出手的人,至少有凝气修为,大门破碎,却无人去修。
大风卷着雪花,从殿前飘过,不少雪花这时都落到了殿内。
一年不见。虎门大衰。
虎门颇有些残败的景象,就连殿门前的石缝里,都长出了寸长的野草,整个虎门的弟子少了很多,起码去了三分之二。
这些弟子都是畏惧虎掌门越发越喜怒无常的脾气,而从虎门逃走的,乃至此时,整个大殿里空无一人。
虎掌门坐在里面,却无人敢在一旁服侍。
茶几上的茶,早已凉透了。
“儿……”,一个衰老的不成人形的虎掌门,痴痴傻傻的坐在大殿前。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一年不到后的虎掌门,此刻的他,一头黑发彻底银白,如雪一般,就这么随意的披在了身后。整个人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朝阳升起透过殿门,到日暮西山,都一动不动。
虎掌门的手,苍老的如枯松一般,缓缓的抚摸着一块乌木制成的名碑,而这个名碑上,赫然刻着的就是“虎宗仁”三个字,只不过此时的名碑,已经彻底裂开了。
“你放心,你的陵墓就要建好了……”
“呵呵,你是不是很喜欢啊……”
“那些贱民,活着虽百无一用,但是建造这陵墓,还是有点手艺的……”
“你放心,爹也要来陪你了。”
“也要来陪你了……”
此刻,虎门的山脚下,整整一年都久无人迹的山门,此刻一人冒雪前来,风雪来客,腰间配剑,一人一马,浊世浪荡。
大雪吹在灰色的斗笠上,积了一小层。
人缓缓的到了虎门前。
“什么人,下马。”,虎门门口,两个虎门弟子态度跋扈,目光傲慢的盯着陈白,这时骂骂咧咧的道,“到了虎门地界,还不赶紧下马!”
“徒步上山,不许携带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