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怀姝出手很少落空。她这一通眼泪还是很有作用的,至少别的不说,孩子是成功领回去了。
琳琅也不在意这些,她此刻正看着那辆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
还没等她上前,车帘自己一掀,里头跳出一道人影。
“大人。”
少年这会儿倒是不唤她姐姐了,反而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起来吧。”
琳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正经,有些好笑地将他扶起,“我带你先去见见太子殿下。”
和想象中庄严的书房不同,见面场合竟然是在厨房的一间小侧间。
而且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岁了,摆放在中间的那张大圆桌带着点脱漆的旧色,旁边灶台上的大铁锅发出咕噜噜地炖煮声,白色热气翻涌。
里间围坐了一圈的人。
几个孩子正叽叽喳喳玩着成语接龙。
背对着门口的大公主,一回头就对上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愣了一下笑起来道,“原来你就是琳琅说的,要找来安排给三皇弟的伴读。你是叫席送章对吗?”
“是的。”
席送章倒也不怕生,行着见面礼,“见过几位殿下。”
“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玩!”跳脱的玉霙最自来熟。
她伸手一招呼完,旁边看孩子大队之一的何初,便默不作声地替他搬了只小圆凳来。
席送章只聊了一会儿,很快便融入一群孩子里,没有半点不自在。
琳琅看在眼里,也总算放心下来,转而喊了一句,“小初。”
对方会意,默默跟了过来。
“小初,你想一直留在宫里吗?”
脚步一跨出门口,他就听到琳琅这么问道。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姐姐和师傅在就行。”
虽然是预料之中,但琳琅还是轻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比自己高了很多,身姿笔直如白杨。
“小初,姐姐希望你自己也能过的好。”
靖安侯府的事他已然放下,但心门依旧是紧闭的。
大祁是允许宫女和太监对食。但这么多年过去,向何初示好的姑娘络绎不绝,他却始终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人。这点倒没什么,毕竟感情是一种选择,并不一定成为必需品。
但他连好友也没有新增几个,所以琳琅担心的,是对方只限制在自己和何大公公两个。
而这世上没有人真的能天长地久永远待在一块。
“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但我和其他人”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淡,“我其实害怕他们。”
他能放下侯府的仇恨,但对那些变脸后还要踩上一脚的所谓好友,却历历在目……
因为被恶意吞没过,所以畏惧再去触碰人心。
“没关系,时间那么长,我们总能慢慢来的。”琳琅并不为难他,只柔声安抚了句,又从袖里取出一条同款饰品。
同样是紫藤花的。
只不过不是手串,而是被雕成一枚长命锁。
琳琅踮脚将其小心翼翼地戴到他脖子上,调节好长短后看着它没入对方衣襟里,告诉他道,“岁岁平安就好。”
作为亲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席送章的环境适应能力很强。
而且心理素质比琳琅想象的还要强大,甚至亲自面见皇上和皇后也不带发虚的。
想来从前在北山州时,这小子都敢去捅蝎子窝,打小胆子就比旁人大,所以这皇宫生活十分顺利。
皇子公主们有了有趣的新玩伴,自然也很满意。
除了三皇子。
在不知道第几次考核之后,魏怀姝捏着自己儿子那张水平一路下滑的成绩单,咬牙切齿一阵后忽然冷下脸来。
“大皇子二皇子他们都过了?”
“嗯……”
慕容宣远不敢抬眼去看自己母亲的表情,他每次要参加考核前,魏怀姝都是千叮万嘱地强调重要性。
听的多了,他不仅晚上时常睡不着。而且考核时,脑子似乎也只会绕着这么一句,反倒把其他东西冲涮个一干二净。
“不止是他们皇姐她们、也都过了”
他低垂着脑袋,低声回应。
魏怀姝脸色却当即有些扭曲起来,“连几个公主都过了,这么说只有你一个不会?”
皇子和公主的培养力度和侧重点自然不一样,公主们只要能识字作诗懂道理就行。所以往没有这方面的考核,几乎都和皇子们分开。
也不知道琳琅是抽了什么风,提出这么个建议。
不过就算这样,众人也没把公主们太当回事。原本只当成是凑数的,没想到一个个竟然都过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喝斥声不大,但小孩眼底瞬间黯淡。
魏怀姝没能注意到儿子的这些变化,就算注意到现下在她眼里也是怎么通过考核最重要。
“远儿你实话实说,玉琳琅之前都是教你一些什么?”
想着自己精心挑选请来那些先生一对一教出的儿子,再想想琳琅一对多补习班孵化出的那些成绩。
魏怀姝莫名喉咙发堵。
有种饶了一圈花大钱,结果最后发现还不如看不上的地摊货质量好的感觉。
“她教了很多”
提起琳琅,慕容宣远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支支吾吾地将琳琅说过的倒出来一遍,魏怀姝认真听完,又琢磨了一遍过去,突然陷入沉默。
“她竟然真的好好教了你?”
她自认聪明,但这事怎么想都百思不得其解。
玉琳琅行事看似大胆,实则小心翼翼,是察言观色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混到今天这个份上。
可眼下太子定完,她又发的什么疯这么认真教自己儿子?
“她经常让儿臣和大皇兄他们在大桌子边围坐成一圈,一起教”说到这儿,三皇子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怀念。
作为里头最小的,大家都很照顾他。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这些皇兄皇姐压根就没有母妃平日里说的那么坏
魏怀姝还是没有去看儿子的变化,只将柳眉往下一压,说道,“既然是一起教的,那怎么能少的了你?”
她的儿子可不能落人太多。
这一趟,必须重新把人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