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岁数可真好……”望着底下一圈少年少女们，魏怀姝忽然摇着团扇感叹道。
别春轻笑一声，“瞧这话说的，倒像是自己没有年轻过一样。”
“那哪能一样？”对方摇头，“我们这个岁数已经入宫算计的你死我活了，又哪里能有这般光景和自在天地？”
一番话说的别春沉默了。
倒是旁边的霍青丝，豁达地摆了摆手，“只要心如晴空，不管哪个岁数人在哪都能潇潇洒洒的。”
谢清盈将手中的喜球抛出。
只不过这回，落进了底下一名头戴幕篱的红衣女子手中。
“你、你是……”她怔愣了下，面上冷淡之色尽散。
谢缨将那只喜球递给身后同样作扮的那伽，张开手臂笑道，“清盈，跳下来，我接着你。”
这两人是跟着玉霙而来的。
琳琅先前已经同她们叙过旧了，这会儿人家姐妹几年未见，当即识趣地腾出地方。
“底下差不多了，几位娘娘小主要不要也去看看怎么拜堂？”二公主只是野但绝不是莽，给这个大姐夫示示威就行，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正合心意。”霍青丝最爱凑这个热闹，连忙拉着她就去了。
遥遥就看见玉霙挽了一个剑花，收了手中的长棍拄在面前那张桌案上，她抬起英气的眉眼，声若爽秋。
“大姐夫，待我皇姐好点！不然我父皇这么多儿女也不是白生养的，但凡我皇姐受半点委屈，那我们几个定然一人一根棍子上门找你算账！”
那厢席送章都笑着一一应了，几人目送着一对新人步入大堂。二公主也随行而进。
步子一动，众人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一道暗影。身量修长的少年一袭黑衣，清俊恬静，不动不说话时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见有人看过来，有些内敛地垂下睫羽，不自在将自己脖上的巾子往上扯了些，小狗般将脸往里藏。
“霍七。”
琳琅忽然喊了声。
他当即乖乖过来，行礼，“大人。”
“霙霙最近还好吧？”原本只不过随口一问，毕竟二公主拘束不住，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宫外。
但话音一落，少年却蓦然像是被什么烧着般，眼神慌乱地躲闪开，好半天才低低回了话，“殿下、殿下她……她还好。”
面前的女帝师似乎眯了下眸子，目光清凌凌地仿佛一下就能看穿人心，她以往在朝堂也是如此……但就在霍七紧张到双手都忍不住蜷起时，她却忽然抬了抬手，语气轻松。
“好了，你先去吧。”
霍七行了退礼，刚要离开，后头的人就又补上一句，“好好照顾霙霙，其它的自有我在。”
他身形一顿，郑重又行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后头，桑榆看的一头雾水，“霙霙怎么了？”她女儿那离谱武力值，还能遇上什么麻烦不成？
但琳琅只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别担心，会是好事。”
新人很快拜了天地，被簇拥着送进洞房里。一群少男少女一窝蜂涌进去起哄，势要闹个天翻地覆。
慕容枕梦掀了大红盖头，凤冠之下容色清婉明丽，嫁与心上之人的欢喜就跃在眉目间，不言而喻。
“我大皇姐就是好看！”
二公主凑过去，一把挤开看愣神还没来得及收回如意秤的新郎官，又笑着将喜娘手中端来的那碗夹生饺子推开。
“寓意倒是好的，但是生不生我姐姐自己说了算！”
席送章也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点头道，“自然听公主的。”几人算是一半的青梅竹马，往日上课都在一起，所以他自然清楚这几位公主的不同。
琳琅跟着喝了两盏温酒，到底惦记着自己院里还可怜兮兮躺着一个，也就没多凑热闹，只说了几句吉利话，顺便给小两口送了新婚大礼包。
只不过不同那些什么送子寓意之类的，她直接一本正经从袖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全场沉默。
包括宁安长公主。
和她一比，其他人闹洞房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琳琅面不改色：“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自然什么都教。”这很合理，没毛病吧？
很可惜……
“丹朱，把她给本宫叉出去！”
……
醉酒的头痛还未完全散去，秋白睁眼就看到坐在灯下，执笔绘制着一卷江山长图之人。
“这么快就回来了？”
“长公主提前把我赶出了。”说起这话，她还有几分小小的委屈。
秋白不解，但下一刻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发黑，“……你真把那东西送出去了？”
“对啊。”琳琅没有半点要反思的迹象，理直气壮，“我可是个合格的先生，会的东西自是要解囊相授。”
秋白顿觉脑袋更疼了。
她前些时日倒是和他说起过这事，不过当时他只当是玩笑……没想到丫的还真敢送！？
见青年猫团子般有炸毛前兆，琳琅连忙熟练地顺一顺，“这次酒量还是有进步的，没白练。”为了大公主今天这一杯，他可是天天躲院子练习。
“虽然还是一杯倒，但好歹醒的比之前早了。”
秋白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身前，一脸安详：“不会安慰人的话，还是别安慰了……”过了今天，明天整个京城估计都得知道他俩的光辉事迹。
一个井量倒地，一个虎狼送礼。
“这一卷我画好了，比你完成那些医书只慢了半个月。”
琳琅摊开那卷墨迹未干的千里江山图给他看，大祁的山川湖泊、水榭楼阁以及草木鸟兽，星罗密布交相呼应，细致入微尽跃纸上。
灯影碾转，上面的每一样事物便仿佛都活过来般栩栩如生。
“这是大祁……”自己倾注半生心血的大祁。
秋白拿出她那枚红泥印章递过去，看着她在角落空白一处落了款，又低垂着眸，语声轻柔，“皇上从前说过，江山亦有寿，而人仅百岁，纵然终其一生也不过留名一页。”
“但蜉蝣一粟，亦可闪光。”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选择和意义。
如今千帆过尽。
初心不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