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豆花鱼,欧阳落先行离开,无人注意到少女的脸蛋微红。
从淇水河岸分开,白久顺着河岸走了回去。
清风院里的那片青湖,花草树木吐新生长,春风轻拂,迎风招展
早就有人在这里等待。
“你不准备参加听夜宴了吗?”唐椿问道。
白久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唐椿笑了笑,回答道:“你觉得这还用听说吗?要是我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也不会参加。”
白久问道:“那师兄认为,是为什么?”
唐椿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潜龙在即。听夜宴第一夜就有如此麻烦,往后或许更是如此,与其去解决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用这时间稳固境界。”
白久说道:“所以师兄也不准备去了吗?”
唐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如果连清风院都没有人参加,那我们文科书院岂不是很没面子?”
白久没有说话。
唐椿继续说道:“我来找你,是告诉你几件事。”
“什么事?”
“曹折的右手真的废了!”唐椿神色凝重的说道:“昨晚百花巷的前辈去了,但是依旧保不下那只手。虽然骨肉可以重新相连,但经脉却无法完愈合。”
白久的表情依旧平静。
“吴起神将向诸葛大人递上了辞文,过几天就还乡。”
白久听后,表情微凝,看向了唐椿。从他的表情中,唐椿明白了他的意思。
像他们这些年轻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昨晚吴起神将会针对文科书院。
这是一次打压,可是意义呢?或许吴起神将想从中表达什么东西,他做了。但是以昨晚的结果和今日的事情看来,他并没有成功。
文科书院从大虞建国以来就已经存在,文圣大人更是亲自参与,建院百年,底蕴盎然。吴起神将所做的行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敌意,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唐椿说道。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已经请辞,马上要归乡了。”白久说道。
“可是眼下就有一件事情。”唐椿看了看远处,表情凝重,那里是院门的方向。
从清晨很早的时候开始,有辆马车就来到了清风院门。
那辆马车停的地方不算显眼,但是没有人会注意不到,清风院很多人都看到了里面那个人,包括唐椿。
“刑部的事情,即便是学院也没有办法插手,他只要一直不动手,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听到唐椿的话,白久问道:“那就这样等着他出手吗?”
唐椿回答道:“老师的意思是,让你这几日不要出学院,至少要等到听夜宴过后。”
“老师?”
“莫副院长。”
白久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唐椿走了,白久回到了房间里。
坐在床榻,晚风轻拂,白久开始想一些事情。
赌坊的赌注,竹山下的暗杀,听夜宴上的明杀,吴起神将的还乡.......从他进入永安城开始,这座城里的人便已经注意到了他。
想到这些,他盘膝坐在床上,沉默不语,气息微调,开始闭目修炼。
…………
清风院深处,有片被青竹隔绝的地方,一座不大的庭院坐落其中,清净幽雅。
竹制的门房和围栏圈起一座小院,院中满是低矮的梅树。
房顶上的瓦片被青藤覆盖,陈旧的墙体上隐隐有些青苔,门房两侧则有两句题词。
“绕屋梅花三十树,书架满眼几层书。”
寒冬已过,在这渐渐寻暖的春日,梅树上灵巧的花朵也逐渐完脱落。陈年的青砖上,娇小玲珑的白色花瓣犹如轻巧的雪毛一般覆盖着。
在这些梅树之间,有一把由整棵黑花木雕刻出来的椅子,一位身穿縕袍,须发皆白的老人斜坐其上。
清风院院长梅寒香静静的坐在那里,老人看着梅花渐渐飘落,不由得叹息一声,心中升起伤感之情。要想再看梅花洁白娇艳,又要是下一个寒冬了。
“麻烦都来到家门口了,您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伤感梅花。”原来院子里面还有一个人。
在这片梅树丛外,莫副院长缓缓的走了过来,来到老人一侧,扶着那黑花木椅。
院长收回了目光,抬头望向那光秃的树枝,双眼宁静澄清,像一片碧蓝大海。
“麻烦的事情年年都会有很多,但是梅花开放一年却只有一次,怎么能不上伤感呢?”梅寒香看着莫副院长,神色依旧忧伤的说道。
“可是,好的年轻人不是每年都会有。”莫副院长望着光秃的树干摇头说道。
“道路是每个人走出来的。”
梅寒香说道:“年轻人成长总要有一些他们难以解决的麻烦才好,这样不但走的稳一些,也能让他们更加的成熟。半年的时间,那个孩子我看来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分锐气。昨晚之事,让我这唯一挑出来的毛病,也给打消了。”
很明显,院长大人从开始就十分的注意那个孩子。
听到那个孩子,莫副院长沉默了很长时间,寂静的院子里,好像忽然升起了一股压力。
“文圣大人不知如何看待这件事,任其发展的话,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莫副院长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那里是东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
梅寒香说道:“成熟需要雨露的滋润,有时候还需要压力。如今看来,清风院就是雨露,而麻烦就是压力。我们要做的只是随着文圣大人的想法,适当的时候出手,平时只需要静静地看着。”
“昨晚花锦下山了一趟,也不知他与那孩子有没有交流。”莫副院长有些不确信。
“有些事情总是要拿到台面上说,花锦那孩子既然来了,那么他的意思也就很明白了。”梅寒香看向角落处那只孤伶的梅树。
“听夜宴过后,相信很多人都会记住这个孩子。墙角一枝梅....”
说着梅寒香看向莫副院长,忽然笑道:“临寒独自开啊。”
莫副院长想了想,对梅寒香的看法表示赞同。一味的成长而不经历风雨,那样即便再如何的成熟,也是表面而已。年轻人就像梅花一样,只有严寒,压力,打击,才能够茁壮的成长,散发清香。
“我走了。”他松开了双手,对着梅寒香行礼,然后向院门外走去。
梅寒香没有什么表示,重新伤感起了那凋落的梅花,只是眼神中忽然多了几分慈祥。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梅寒香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向了略微昏暗的天空,眼神之中忽然多了几分愧意。
有清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那是学院上课的提醒声。
梅寒香站起身来,不知何时一位教习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他脱下长袍,从教习的手中接过了一件略厚的棉衣。
“还是老了啊。”
走过落满花瓣的青石板,梅寒香随手折了一支梅花,拿在了手中,普通的梅花缓缓摇动,接着系在了他的尾指。
每当这位教习看到院长这般的模样,表情就会非常凝重,因为这说明院长会去做很重要的事情,或者去见很重要的人。
走出小院门外,有辆马车早已经在那里等候,老人上了马车,对那位教习轻声问了一句。
“今年的倒春寒难道会更冷?”
那位教习自从学院毕业便一直陪伴院长左右,虽然不是弟子,但也在其身旁读书数十年。
如今两鬓已经略显斑白,他忽然笑道:“高世之功,独知之虑。”
马车行走,方向是东城外,目的是那座山。
…………
匆匆忙忙,冷冷清清的几个夜晚。
听夜宴第二夜如期的进行着。
世人皆有看法,种种不同。
常人认为,因为第一夜的变故,使那些想要上场的人没有如愿以偿。那么在第二夜,或许这些人就会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第二夜必定是有趣的一夜。
结果呢?听夜宴第二夜,出乎人们猜测的,不慢反而很快。
“为什么?”白久有些疑惑的问着欧阳落。
“因为没有人参加。唐椿师兄,陆羽,还有那些探花榜上的家伙都没有参加。昨夜是武试,最后拿的头名的人是紫衫附院的学生。”欧阳落望着石桥远处的风景,认真的解释道。
白久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再次问道:“为什么?”
听夜宴第一夜,文院出尽了风头,所有人都想着第二夜武试的时间,武院或许会做些什么。可是出乎意料的,那些有名气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出手。
“今年的第三夜有些重要,我也决定要参加了。”欧阳落的声音有些低沉。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东方诸派的人,今年提前来到了永安城。”
白久心生不解,问道:“那跟你要参加有关系吗?”
“十六年一次的潜龙试要开始了,而且今年竹山也传话准备开山收徒。这时候东方诸派提前来到,他们的意图一目了然。”
“竹山?”
“没错。”
“就算没有竹山开山一说,听夜宴第三夜也是让彼此认清实力的时候。历届潜龙试之前的第三夜,都是很重要的。”
白久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欧阳落以为他在想那件事情,说道:“你的身份如今有些特殊,副院长也说听夜宴之前,让你留在院里,你可以不用去的。”
听了欧阳落的话,白久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认真的摇了摇头。
欧阳落没有去看他,而是盯着远处,好像是看风景,眼神闪烁。
“或许竹山对我很重要,但是有些东西或许比竹山更重要?”白久想了想,说道。
石桥下的湖水迎着微风轻淌着波纹,欧阳落有些惊讶。
看着那桥下的湖水,白久看到了那波纹中欧阳落的侧脸。
看着那轻荡的水纹,白久想到了紧张时那心脏的乱跳。
心意不是行李,所以没有重量,很难提起,也更难放下。就像年轻,就像感觉,就像你想做事情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白久拍了拍石桥上板柱,认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