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隐于云雾中,云雾之上,天开青白。
白久与清远两人站在台上,四周无风,却能感受到一股徐徐的清凉,白色的云台像是被一块完整的大理石雕刻而成,没有一丝对接的痕迹。
四周皆是白云,只有云台的地方可以视物,虽说看不到,白久依旧能感受到那云中有几股强大的气息,原来那些大人物一直都在这里。
唐椿说过,他未听过少年僧人说话,也没见过少年僧人出手。
白久听说过佛门有禅,若是少年僧人一直不曾说话,很有可能他在修禅,也就是不言成佛的闭口禅。
清远在云台的中央,他没有抬头,他一直颔首,嘴巴微动,却没有任何的声音。白久知道他在宣佛,佛门弟子总会时不时的念经祷告。
佛音并未响起,四周却升起了佛意。
阳光渐盛,穿透了天空中的白云,太阳从云里探出了一半脑袋,像是躲猫猫的孩童偷偷窥望。
清远沐浴在阳光之中,身影徒然高大,威严,宏达,庄容,一道巨大的佛门法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法身低头,颔首肃穆,与清远的神态一模一样,仿若那般就是清远成佛的样子,人间的佛子。
白久刹那明白了,唐椿师兄为何说清远从未出手,却能一路走到现在。寻常人被这份宏大肃穆的法身笼罩,佛家怜悯之情充斥心神,哪里还有气力出手反抗。就算有或者真的如唐椿师兄解释的那样,法身都斩不破,何况里面的肉身,何况那人还未出手。
四季山的考生们因为浓厚白云的缘故看不清云台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却能看到比云台更高的那片太空。
探出一半太阳,在云彩之中大放光明,众人仿若听到了不知从何响起的莫明梵唱,低沉,庄肃,恢宏,仿似满天神佛齐临,让天地笼罩在这一片佛光心火当中。
人群之中不时传来讶异的声音,仅仅是这天地感应就能出现这样的佛光,众人很难想象在那云台之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陆羽睁大双眼,神色很是惊讶。欧阳落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唐椿此时抬头,手中微微摇动折扇,目光流露出凝重。
就连道门天宇此时也目不转睛的抬头望去,道门与佛宗本就信仰不同,无论是修行方式还是修心的方式都有很大差距,所以此时佛光普照山顶,使这位道门道子虽面无表情,但心中却隐有不喜。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大多数从未见过佛宗弟子出手的人,都如陆羽那般讶异。不过很快众人就从这佛光之中反应了过来,因为众人闻到了一股香味。
墙角数枝梅,临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清凉的寒香悠扬淡雅,或许白雪纷飞时会更加浓郁,可在此时阳光普照,这些本应浓郁的寒香被驱散,但依旧醉人。
白久没有与无物寺的少年僧人相对无言,既然知道对方修闭口禅,多言也只是浪费时间。他没有丝毫的试探与犹豫,君子剑便随之他的剑势升起,寒梅抖擞,携君子寒霜杀机,长剑便这般砍了过去。
明亮的夜游剑重重砍在佛门法身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云台传来一声轰鸣,霎时颤抖了起来,然后待轰鸣散去震动停止,那佛门法身依旧佛光万丈。
佛门法身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清远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白久没有留手,君子剑共四剑,他用的是最强的梅剑。这招剑能直接破开山崖书院季云樵的剑招,可依旧难以感动这佛门法身丝毫。
不动明王,光落人间,果然不凡。
白久提着剑站在清远的身前,他没有去看远方的白云,更没有看近在咫尺的年轻和尚,他在看那仿若没有实体但却稳如磐山的佛门法身。
唐椿曾说他用尽力,在那法身上砍出一道裂痕,他本以为并无他用,只是没想到白久能够进去前四,那么这道裂痕便是取胜的关键。
然而此时任凭,白久如何观察,那法身依旧光芒万丈,哪里有一丝痕迹所在。
白久摇了摇头,接着又举起了手中的剑。
白云渐厚,霎时阴沉,裸露半边身子的太阳显的阴晴不定,光芒渐敛。
有风起,接着云涌。
有微凉,接着雨落。
白久提剑指天,那万道雨幕瞬间连接成线,在那长剑处缓缓凝结,一把水珠做成的长剑就这样成型。
夜游本就明亮,此时外面再鸣一层水幕,行成的长剑就更加亮眼凌厉,每一滴的雨幕都是剑意,那水珠行成的长剑就更加如此,凌厉非凡,剑意四射。
雨滴从天而降拍落在清远的头顶,清远的头顶很圆,戒疤清晰可见。崭新的袈裟沐浴在雨中,却没有丝毫的湿漉,好像这雨根本不存在,更无法近他身体丝毫。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雨中凌厉的剑意,清远抬头看了一眼白久,他的瞳孔黑白分明干净清澈,仿若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当他看到白久手中的剑时,眉头还是不可察觉的皱了皱,似乎有些凝重。
白久不能确定他这一剑会出现怎样的结果,他也不用确定,他举起了长剑,携带着万千雨滴凌厉的剑意,再次向身前斩下。
剑落之前风先至,雨滴不在从清远的身旁绕过,轻而易举的打湿了他的衣衫,这次他斩的不在是那座法身,而是清远本人。
雨落衣衫,剑落头顶。
长剑落下,白久的剑光却很细长,剑锋所指不是别处,正是清远头顶那几处庄严的戒疤上。
又一道极响亮的撞击声响起,云台轰隆巨响,云雾更是翻滚,四季山顶崖坪上寒风乱拂,榕树簌簌摇晃,略脆些的石头竟然被震碎,碎石乱去从山顶滑落。
山顶上的考生们极为震惊,更有人被这震动声,震软了双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唐椿与天宇两人神色微变,几乎同时出手,两道神识破空而出想要进入云中一探究竟,可刚一接触那白云便被一道强大的气息反弹而回。
原来云中有阵法。
四周白云里的大人物离云台的距离最近,众人更是惊讶异常,虽说云层之上因为阵法的缘故感受不到那震动,但是剑意与轰鸣声还是比那些考生感受的还要清晰。
主考官大人擦了擦头顶的汗珠,轻声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朱教练激动的说道:“这还只是入魄境。若是他也神缺,小和尚也开始出手,不知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清远闭着双眼,眉头微皱,神色也不再如原先那般宁静,他的袈裟在白久剑落的一瞬间狂舞起来,像是被狂风吹动晾衣杆上的衣服。
咔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光明万丈的不动明王法身,竟然在此时头顶碎去了一角。
佛门修行功法很少在中洲流传,对此大多数的修行者都不太了解。
白久也不懂,但是白久知道佛门修行讲究的是肉身不坏,既然法身砍不透,那么白久不相信这般年龄,肉身也能如此坚硬。
包裹在夜游剑上的雨滴像是破碎的珠链一般跳散向了四周,雨幕被打散了,像是池塘里落了一块石头,生起了一道巨大的涟漪。水打湿了清远崭新的袈裟,干净的头顶更是湿露一片,布满了雨水。
然而夜游剑没有在清远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更不要说伤口,他也没有流血。
白久看的出来,在他剑落的刹那,清远身后的不动明王法身大放光明,虽说白久的剑没有斩在法身上,但是法身依旧笼罩着清远,为他挡下了部斩击。
光明暗淡,不动明王法身碎去的一角,也在此时显露了出来,仁慈的佛身裂出了一痕,虽看起来不那么庄严,但却卑怜了无数倍。
唐椿说过,他用了所学所有剑法,只在那佛门法身上留下来一道裂痕,而白久用了他所学两记最强的剑法,终于让那道裂痕重见天日。
白久看着那法身面容上的裂痕,沉默了片刻说道:“若是你出手,我断然没有任何的可能会赢,但是若要破你这佛门法身,我还有一招。”
山河镜小世界内的阳光,此时洒落在白久的脸上,肤色白皙胜雪。
清远僧人抬头望了望天空的几多白云,神情依旧宁静悠扬。
云台的四周都是白云,虽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更是看不到,但是白久知道里面有人。
那些大人物一直都在看或者是在讨论,想到这些白久笑了起来。
他的笑有些自嘲甚至有些无奈。
清远一直没有说话,白久已经确定了他的确在修行闭口禅,所以他自顾自的说道:“能走到这一步的很是幸运。我能想到一些人从最初的惊讶到怀疑,然后直到现在的好奇。”
“是的,我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在为我保驾保驾护航,但是如今的我走到这一步,有些人开始相信我的确是有一定的实力。”
“我在清风院学习这么久,学会了很多剑法,先前更是用了君子剑,但是以我的道行,君子剑好像斩不开你的佛门法身。”
“清风院的大门上有一行字,是当年文圣大人提笔写上的,更是代表文圣大人对我清风院弟子的殷深期望。”
“你若盛开,接下来就是清风自来,作为清风院的学生自然谨记院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