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
尹默听完一个下人的报告后,呆立当场,喃喃自语:“呵,到嘴的鸭子飞了?什么人,什么人敢在我尹家眼皮底下,夺我尹家口中的猎物?”
此人是尹良的长兄,今年四十三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富商油腻的感觉,面容精悍,穿戴干练,话语不多,喜怒不形于色。
是尹家目前实际的掌控者。
尹家在近十年中,发展壮大,可以说百分之八十都是尹默的功劳。
此人早年是郑芝龙还是海盗时的一个掌柜,在海上出生入死,立下过不少功劳。
郑芝龙降了朝廷后,尹默通过贿赂宁波官府,得以稳妥上岸,做起了正当生意。
尤其是造船,在宁波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下人道:“禀二老爷,是那姓陈的,此人名不见经传,去年刚到慈溪不久,就闹出了大动作。”
尹默目光冰冷且玩味,道:“什么大动作,说说看?”
下人道:“此人收容了一万多流民,转移到慈溪县沿江开荒,此时,已颇有成效。”
尹默道:“这些我也有所耳闻,说关键的。”
下人道:“那姓陈的养了很多打手,又训练了几百乡勇,定海那边的海盗头子马六已经在那人手上吃了几次亏,损失了一两百弟兄。”
“哦?”尹良眉头微挑,道:“接着说!”
下人道:“据逃回来的喽啰说,此人之所以能快速训练出一支战斗力这么强的乡勇来,主要是得益于那乡勇身上的奇怪装备。”
下人抬头看了一眼尹良,发现尹良兴致非常高,便接着道:“那乡勇身上的装备,看着不起眼,不是什么厚鳞坚甲,就跟普通的厚衣服差不多,却异常结实,比武林中传言的刀枪不入的天蝉宝甲什么的,也差不了多少。”
尹默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道:“那些海盗不过是一伙漏网之鱼,惊弓之鸟罢了,打了败仗,未免夸大其词。”
下人继续道:“小的也未知其详,不过,新近有人传言,盘踞杭州上百年的关帝庙人马被此人连锅端了。”
“什么?”尹默坐直了身子,道:“此话有多少可信度,那关帝庙连抚台大人都头疼,那姓陈的说端就端,怕是危言耸听吧?”
下人郑重道:“二老爷,关帝庙被打败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小的听几路人都说过。”
尹默听后脸上露出寒芒,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道:“好,你再去给我打听,打听的越详细越好。”
下人弯腰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尹默在屋中缓慢的踱着步子,目光更加冰寒。
不一会,尹良闯了进来,愤怒道:“二哥,那姓郭的穷酸居然投靠了那姓陈的,就是他从中作梗,把薛家这块肥肉牵线搭桥卖给了他的新主子,着实可恶至极。”
尹默对于尹良这么冒冒失失的样子颇为不满,暗自皱了皱眉,但他听说郭学东反了水之后,也非常惊讶,道:“这人跟了我们十多年,我们尹家没亏待过他,怎么突然就和我尹家作对了起来?”
尹良道:“我早说此人不行,你们还不信,哼......”
尹默听出了言外之意,脸上变色道:“郭学东是你当年介绍进我们尹家的,但这些年你自己不重用,身边尽留些溜须拍马的无用之辈,怪的了谁?”
尹良气不愤道:“二哥你怎么替那外人说话,不管怎么说,这厮安敢如此,难道不知道我们尹家的手段么?”
尹默越听越烦躁,这突然冒出来的姓陈的人物,让他感觉非常奇怪,对于其他的兴趣不大。
他沉默了片刻,对尹良道:“四弟,郭学东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人是你找来的。”
尹良用力的挥了一拳,恨恨的道:“是,我早晚杀了他全家!”
...
陈浪在镇海造船厂的大工地溜了一圈,总体来说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对于土著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但在陈浪看来,不过是个粗糙的工地而已。
连出租屋不远处的小区工地都远远不如。
劳工们千辛万苦挖的这个大坑,还不如小区工地那个大坑的百分之一。
慢慢来吧。
回头还会有更多更大的坑被挖出来。
就为了建造更多,更大的船只。
陈浪查了不少资料,造船所需要的木材是需要干燥的。
传统干燥法,就是把木材切成板材堆在那里自行干燥,往往需要三年以上。
本时空的传统造船厂因为有祖上的经年的积累,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所以不缺干燥的木材原料。
但自己哪能等几年?
好在有现成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干燥窑。
用干燥窑干燥,最快半个月就能把木材干燥出来。干燥处理后的木材,既轻,又不容易变形,
原理很简单,跟烧饼炉子差不多,不过温度要控制在114度左右。
低了干燥效果不好,高了把木材烘成木炭了。
所以把控温度的环节,是关键环节,对于古人来说,也是技术含量最高的环节。
好在有工业温度计可以用,大不了让人全天候值守。
目前干燥窑还不着急,因为薛家留下的干燥木材暂时足够用一阵子了。
造三五艘百吨双桅纵帆船绰绰有余。
陈浪估计,在第一版工人都不熟练的情况下,能在两个月造出一艘船来,就算快的了。
不知道在有了现代木工加工设备的情况下能节省多长时间。
至于干燥窑的技术问题,陈浪打算先在集贤书苑那边做实验。
等有完备的数据之后,再移植到镇海船厂不迟。
薛家带过来的造船物资和人员确实丰富。
这将大大节约他开启造船事业的时间。
收购薛家,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尽管因此得罪了那个尹家。
陈浪和薛广明谈了一下,之前因为开不出工钱,走了有四成的劳工,尤其是一些业务十分优秀的,走了非常可惜。
陈浪便命薛广明尽量把他们再招募回来。
另外,造船工人越多越好,往后可不止这一座船坞。
等第一艘双桅帆船开建之后,第二座干船坞也将开挖。
第二座干船坞,陈浪准备设计成能承造排水五百吨帆船规模的。
当陈浪向薛广明透露了这个计划后,薛广明更是心惊。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造船还没有干船坞,都是在木架上建造船只的。
船造好下水的时候,据说是用稀泥涂抹地面,用人工把船拉下水。
其建造效率要比干船坞差很多,尤其是维修的时候,如何把船拖上岸又是个大问题。
而干船坞的建设需要大量的人工,排水问题更是一个古人无法解决的瓶颈。
现在这位东家居然一口气就要挖几个超大型干船坞,这种手笔,简直是闻所未闻了。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眼前就已经挖出来一个了,明显不是空口白话。
这是真枪实弹的真干。
薛广明知道这位新东家所言非虚,所以招募船匠,船工,他丝毫不敢怠慢。
陈浪离开船厂后,他便赶紧回去吩咐手下去宁波府招募人手不在话下。
另外,陈浪考虑到,往后会大批量造战船,在干燥窑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最好先存储一批干燥木材,以及相应的造船物资才是。
于是又找来贺举人,命他全权负责此事,与薛家一起,在宁波或周边府县大量收购一批造船所需物资。
陈浪又命李泰初调了一笔两万两的白花花的银子过来,供囤积造船物资之用。
反正手里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花出去才是王道。
...
祝雨真在集贤书苑呆了半个月,身体早已经完全恢复。
陈浪此前答应她,要给她重新找个地方的承诺却似乎被抛到了爪哇国。
而且最近陈浪在集贤书苑的时间越来越少,祝雨真越发的感觉到无趣起来。
她想要出去,却发现,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却有种没有家的感觉。
祝雨真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独立起来。
十四五岁时便能独自骑着马成月的在大山里游荡。
偶尔遇到个坏人对她有不轨行为的,都会无比后悔自己的举动,因为会死的很惨。
但此时的祝雨真,却无比迷茫起来,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
这天,她百无聊赖之下,便去了东边的崇贤镇转了一圈。
但很快她就不得不离开了,虽然蒙着面纱,在这个小镇上走到哪都被人围观,回头率百分百。
在返回的路上正有些懊恼时,却意外撞上了小环。
小环因为要干的活不多,自己趁中午时间,跑出来到崇贤镇上溜达着玩起来了。
这小丫头祝雨真见过几次,大概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故事。
就是因为小环,陈浪才和关帝庙的人产生了摩擦,进而大打出手,把关帝庙的势力整个铲除了。
想起这件事,祝雨真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嫉妒。
此时河边的小路上,小环前面站了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拦住了小环攀谈。
模样颇为轻浮。
小环几次试图摆脱,但几次都被拦了下来。
祝雨真目光冰冷的走了过去,对小环道:“小环,你怎么自己又跑出来了?”
小环一见是祝雨真,忙跑了过来,眼睛里都是慌张的神色,道:“祝姐姐,我在家闷的慌,就出来玩玩。”
两个青年见又来了个大姑娘,比小姑娘还要漂亮出好多,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刚想上来搭讪,却对上了祝雨真冰冷带着杀气的眼神。
两个人吓的一个哆嗦,自惭形秽之下,赶忙灰溜溜的走了。
这要是在没人的地方,这两人恐怕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祝雨真平复了下心头的杀气,转而对小环道:“以后不能乱跑了,听到没,外面坏人多,尤其不能一个人乱跑。”
小环撇了撇嘴,快哭了,道:“嗯,小环知道了。我叫欣儿小燕她们,她们都不陪我,我只好一个人出来。”
祝雨真瞅了瞅小环,眼前一亮,道:“小环,以后跟着姐姐,姐姐教你武功好不好?”
小环听后欣喜的笑道:“祝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祝雨真拉着她的手道:“当然是真的,怎么样,想不想学!”
小环重重的点头道:“想想想,祝姐姐你明天就教我吧,我学了武功,就不怕坏人了。”.
祝雨真笑道:“那是当然,走吧,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