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我来训练基地以前,我一直对警察这个职业没有什么渴望,要不是为了林婉馨,我不会选择在这个狗屁训练基地找罪受。而现在她走了,我更不用在这里看这帮丘八教官的脸色。
刚赶回到基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朱算账。
我一把推开老朱办公室的门喊道:“我不训了。”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你再和我说一遍!”老朱本就黝黑的脸,一下变得更加难看。
“我说,你老子我不训了。”说完我便转身要离开。
结果老朱重重的一脚便踢在我后背将我掀翻。
我忍着痛抡起边上的凳子就砸:“老朱,我**!”
老朱一闪,又是几脚踹到我的肚子上,凳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
可我还是不停地挥舞着拳头喊着:“老朱,我**!”
和老朱的这场打斗,绝对发泄了我四个月在训练上受到的各种压榨,以及小倩离开后崩溃的心态。
“去他妈狗头教官。”
“去他的规章制度。”
我是奔着被开除退训的心态去的,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一心就是想找老朱的麻烦。
虽然教官的魔鬼训练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学校允许的,可殴打培训学员,影响恶劣,老朱将面临的必然是处分。
可我这次把老朱彻底的惹毛了,老朱的重拳在我的身上,我根本来不及还手,只能不停地护着头。.
在老朱的重拳之下,我彻底的被打进了医院。
在医院住院的几天,我想过很多将面临的开除画面,让我没想到是住院的第四天,老朱来了。
老朱一门进来,我就想到了结局。
我对老朱说:“你不用说了,我自己打包袱回家。”
老朱轻微挂彩的脸死死地盯着我,哗啦从兜里扔出来一张纸说道:“自己看。”
我一怔,拿起来上面写着:“关于对朱军同志教学不严谨的处分通知”。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老朱把一切都扛起来了,因为在办公室教导我近身格斗技巧,导致失手将我打伤。
老朱完全没提,我想要退训的事情。
我问:“为什么?”
老朱说:“我的兵,只能死不能退。”说完老朱扔下带的水果就走了。
我从来没想过,老朱会是这样一种人。
在他看来,训练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我也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是他的兵,而他就是我的山。
最后,我没退训,也许是因为老朱,也或许是因为我爱上了这种生活。
转眼到了最终考核,我顺利通过考核,综合评比成绩什么样,我记不清了。
发肩章、授衔的时候我真的是泪奔了,在警徽前面宣誓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是先融入到心里,然从嗓子撕裂的怒吼出来。
至于教官老朱,结业那天的晚上,我们中队拉着他一起溜出去喝了顿大酒,老朱被我们灌到了桌子底下。
我始终忘不了,老朱那天晚上借着酒劲对我说的话,他说,小王八蛋,你出去了别再任性,好好干工作,不听话,他照样跑过来削我。
曾经有人说:“这世界上总会有你最期待见到的人。”
即使,她离你越来越远。
拿着结业证书从基地出来,这一次我们没有像来时那样,背着沉重行李一路奔跑。
老朱说,这是基地的规矩,来时候必须让你难受,而离开的时候让你舒服些。
坐上送站的大巴,看着渐渐远去的铁门,说不上来是激动还是难过。
人的一辈子,要路过很多城市,经历过许多人和事。有很多人,我们一生只会擦肩而过一次,而剩下的便是永久的陌生人。
我怀念那时候的生活,战友情,师生情,在高高的院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纯粹。
“你还在想她?”王楠问。
“我只是觉得这半年里发生太多事。”
距火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街,很多接站、送站的人都会来这里吃口饭,东北这边的人都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习俗。
王楠的家就在河东市,他说,“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我送你们。”
尽管菜馆内店堂狭窄,又脏又差,但菜做的色香味俱全,生意极好,见状我们四五个人便在菜馆外支起了小桌。
几盘饺子匆匆吃完,便连忙去赶火车。
分别时言语间王楠总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始终欲言又止,我能感受到他的不舍,可生活就是这样有相聚就有分别。
我对王楠说:“抽空去找我。”
王楠点了点头,挥手告别。
后来的许多年后,我再也没见到过王楠,偶尔也通通电话,可他总说,“等放年假,我一定去。”
直到有一天我在电视里看见他的消息,他躺在冰凉板油马路上,藏蓝色的警服早已被染的通红,他捂着直冒鲜血的腹部一直在说疼。
我一直忘不了的是救护车不断地的轰鸣声和战友哭红的双眼。
王楠是个英雄,他在巡逻时,发现有人扒窃,制止过程中,嫌疑人用弹簧刀扎进了他的身体。
那天,我整个人慌了。
我连忙买票匆忙的赶去他的城市,可王楠早已躲在了厚厚的石板底下。
唯一能让我认出这是王楠的,只是墓碑照片上穿着警服的他。
他除了一级英模、烈士的称号外,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敲着冷冰冰的墓碑骂他:“王楠,你他妈梦想完成了吗?”
“不是说好了干一辈子警察的吗?”
“你他妈咋就躺在地下休息了。”
“你的誓言呢!”
王楠送我时的场景仿佛就好像在昨天,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我依旧是他眼中的弟弟。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真想好好地陪他一起再侃大山,喝点酒,说说不切实际的梦想,谈谈我们为什么要当警察。
从墓地回来,我大病了一场,连续发烧39度,给自己烧了个通透,那晚我做了个梦里我和王楠又回到了当年分别得车站,王楠对我说,“这辈子,他值了。”
“以后你要保重。”
王楠有梦想,他当过兵,当过警察,男人最想做的事,他都完成了,只是他永远停在了31岁。
我不敢再去想王楠的事了,尤其在深夜。
有时看着身边逝去的战友,我时常会陷入深思,我会有那么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