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战壕里秋露凝结，打湿军装。
徐凡贴靠湿润泥土，机械地咀嚼早餐。
挖掘战壕是重体力活，猪肉炖粉条一锹一锹消耗殆尽，不等天亮战士们已经饥肠辘辘。
冷冰冰的黑面窝头咽下肚，嚼不烂的麸壳刺痛食道。
徐凡换下一班长，继续盯着警戒哨的信号。
一上午没有动静，战士们继续挖掘战壕，空中不时飞过一只老鹰。
阵地上气氛凝重，徐凡感到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午时分，警戒哨藏身处闪起光亮。
“鬼子来了。”魏和尚提醒。
徐凡发出命令：“准备战斗。”
拉栓声“咔啦啦”响彻阵地，弹药箱摩擦浮土。
完成准备后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战士们默默注视道路尽头，等待敌人出现。
最先看到飞扬起的尘土，卡车突然一个急刹，日本兵挨个儿跳下卡车。
徐凡用四倍镜看到一个军官，正用望远镜观察他们的阵地。
“趴下。”他按下魏大勇的脑袋，命令道：“都低下头，脑袋别露出来。”
在日本中尉的望远镜里，八路军的阵地上空无一人。
这是一个老掉牙的把戏，中国人的戏台上已经演了一千年。
徐凡却坚信鬼子会上当。
“空城计俺知道，鬼子也能吓唬住吗？”魏和尚疑问道。
徐凡回答道：“小鬼子从东北一路打到武汉，他们不相信中国是自己的对手。”
“你会在一场必胜的战斗里选择冒险吗？”
魏和尚将信将疑地皱起眉头。
卡车打了个转，留下步兵掉头离开。
一切如徐凡所料，鬼子一人一把工兵锹，在路旁就地开始挖工事。
“哎，小鬼子真怂了。”魏和尚不屑地说：“娘们唧唧，能让几条沟吓破胆。”
徐凡看着日军工事，命令道：“你去提醒后面的警戒哨，让他们擦亮眼睛。”
“后面？”魏大勇瞪大眼，不解道：“鬼子的阵地全挖在前面。”.
徐凡叹了口气，“鬼子目的不是原地野营，他们是要去支援前线。既然在挖阵地，说明他们有办法过我们这关。”
“他们也在等援军。”魏和尚恍然大悟，拍手道：“俺去提醒警戒哨，不能让鬼子偷掉咱们屁股。”
一名战士喘着粗气，走到徐凡身边，汇报前方警戒哨侦查情况：
“这批鬼子是一支整编步兵中队，一百几十号人，九挺机枪，还有掷弹筒。”
阵地上忽然死一般寂静，战士们屏住呼吸。
鬼子人数是他们两倍有余。
新兵感受到死亡的压力，脸色苍白。
“他们不敢过来，说明空城计有效果。”徐凡安慰道：“我们挖出半个营的工事，鬼子认为我们真有半个营兵力。”
“鬼子迟早攻上来，我们要怎么守？”一班长邓明智疑惑地问道。
小六子脸发红，抢先回答：“跟他们拼了！人在阵地在！”
“跟他们拼了！”
“杀一个垫背！杀两个不亏！”
三排战士群情激奋，脸上冒出热气。
徐凡思考片刻，回答却出人意料。
“我们主动进攻。”
战士表情统统凝固，瞪大的眼睛里充满难以置信的神情。
主动进攻？
“如果在工事里坚守不出，最好的结果只是拖慢鬼子脚步。”
徐凡解释道：“鬼子可能有增援，也许有大口径火炮，丢失阵地只是时间问题。”
徐凡没有说出口。如果鬼子有火炮支援，三排将会全军尽墨。
“我们如主动出击将会是一场奇袭，鬼子必然措手不及。”
徐凡看着鬼子阵地，指出道：“他们的工事很敷衍，堑壕只有膝盖高。”
刚抛了几锹土，鬼子把工兵铲丢在一边，坐在地上吃饭。
魏大勇气愤地大叫：“小鬼子敢不把俺们当回事！”
“好计策，我怎么想不到！”二班长何洪伟啧啧称奇。
一班长邓明智若有所思地附和道：“近距离接敌拼刺刀能弥补火力差距……”
经过徐凡点拨，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搏出一丝胜利机会。
紧接着，徐凡又让战士晕过头。
“魏和尚，把衣服脱下来。”
“啊？”魏大勇抱住肩膀，惊恐道：“排长，你脱俺衣服干吗？”
徐凡不耐烦地催道：“让你脱你就脱，哪来那么多废话。”
“还有你们，全给我脱了。”
徐凡身先士卒，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脱衣服。
“我懂了。”一个战士忽然拍手：“徐排长要用那招了！”
“哪招？”众人迷惑地问道。
“你们还记得万家镇大捷吗？徐排长一条裤衩收拾伪军一个营！”
众人恍然大悟。
“再提裤衩我毙了你。”徐凡恶狠狠瞪眼，众人噤声。
“衣服都给我脱下来，我要扎稻草人。”
晚秋槐叶已落，战士们砍下光秃秃的树枝，长树杈绑成十字形当做骨架，再填入灌木枝和泥巴，一个又一个新战士在工事里诞生。
“张飞鹏二号，替我守好阵地。”
张飞鹏严肃地命令稻草人，稻草人趴在歪把子机枪上，泥巴手指紧扣扳机。
“排长，这两挺机枪留给稻草人太浪费了。”魏和尚嘟囔着抗议。
“你懂什么，做戏要做足了。”小六子欣赏着自己的草人，得意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留下机枪让鬼子上套。”
阵地弥漫起浓浓夜色，稻草人八路坚守在战斗岗位。
战士微微冷颤，借着夜雾向鬼子的阵地移动。
“启动红外夜视仪。”
徐凡心中默念，蓝光随之闪烁。
【红外夜视仪已启动。】
人类轮廓线在漆黑背景中浮现，夜视仪下，警戒哨、隐藏哨一览无余。
鬼子升起火堆，围成一圈烤火，点着今天最后一支香烟，哼着日本小曲。
中尉指挥官不时用望远镜观察徐凡的阵地。
他能看到微弱火光照出的人影，枪手趴在射击位置，机枪瞄准着道路，交通壕偶尔有人移动。
那是徐凡特意留下的几个战士。
中尉嘟囔几句，放下望远镜，注意力回到烤土豆。他仍在琢磨八路军的人数。
鬼子工事不远处，战士们和泥土融为一体，近到能闻见土豆的香气。
日军阵地响起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