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姝???
找到了,也没有找到。
她并没有见到刘姝,但她确实算找到了刘姝。
那天刘辉站在胡东风宅子的客厅里,从发丝到鞋底都透着恭敬,就连低垂脖子的弧度也是刚刚好的卑微。
躺椅上的女孩脸色惨白,却不若刘辉此刻的心如死灰。
“想好了吗?”
女孩的手肘支在扶手上,右手握拳支撑着歪着的脑袋,眼睛微闭。
阳光照在她近乎透明的脸上,折射出珍珠般的柔光。
男子没有出声,没有动,只是呼吸陡然变得有点粗。
躺椅上的人睁开眸子,似借了天山雪一样寒冷的目光投向他,男人缩了下脖子。
“嗬”
言若呲笑一声,是她给的条件还不够打动他,还是有其他。
又不免嘲讽自己,像极了狗血虐文里豪气万千的男主麻麻,’给你500万,离开我儿子。‘
棒打鸳鸯的不一定是坏人,也有像她这样解救无辜少女脱离魔爪,美丽又善良的姑娘。
“犹豫什么?位置不够高吗?”
能走到霍枭身边,站在胡家的宅子里,是多少人的梦想!
就像有多少人盼望着走到纪振邦身边,站在纪家的老宅里一模一样。
偏偏有人给脸不要脸,在这里装腔作势!
想到这里,言若秀气的眉毛皱起,她好像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呸!不一样。
她是真正的不想要,而对方是贪心,什么都想要!
“我们那个地方一直很穷,后来建了厂大家都有了活路。可厂子爆炸发生火灾,死的死跑的跑,小川就是那个时候接到我家来的。”
低低的声音自刘辉的嘴里流出,很平很淡很麻木。
“小的时候我把她当妹妹,架不住谁都说这是家里给我买的童养媳。”
男人的头抬起来一些,脸上有着轻快的笑意。
“她学习好,我一般,但家里供不起两个。所以我死活不去上学,出来混社会。哪有挣钱的地方我就往哪儿钻,别的女孩儿有的东西,我想她也有。”
说到这刘辉没有再说话,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眼泪受不住地心引力,飞快的落在地毯上。男人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悲伤与心痛,脸上依然挂着笑。
很平常的一个故事,刘辉只说了他想说的那个部分。
他掩盖了那个女孩原本的身世,掩盖了他父母的私心。
掩盖了他的私心,掩盖他内心的矛盾,掩盖那些流血辛苦的过往。
也掩盖了,他拿命爱着却自知不配的卑微。
言若有那么一刻的心软,也唾弃着自己。
她觉得眼下的自己与原素徽一般无二,即使出发点不一样,但本质没有区别。
打着为一个人好的旗号,肆无忌惮的伤害着另一个人,卑鄙又下作。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云泥之别’四个字”,言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是不服气的。”
刘辉的脖子直了几公分,仿佛是最后的倔强。
“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觉得她说的对。天上云脚下泥,这不是天与地的距离那么简单,而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不上升到门当户对。种族都不一样,要怎么在一起。
天上的云属于浩瀚宇宙,地上的泥只属于这枚蓝色地球。
“两个世界的人去强融,大家都会受伤。况且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对另一个人不公平。”
可谓是刀刀不见血却刀刀致命,一厢情愿是事实,两个世界同样是事实。
何止是块泥巴,他比泥巴还要脏。而她比天上的云更白,不该染上尘埃。
不再是对峙而是良久的沉默,沉默到言若心软,但她不愿意松口。
前世的刘姝已经因他而死,就算有再大的恩情,上辈子也还完了。
这辈子就当是刘辉还的债,放刘姝自由。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言若听到了一个“好”字,很轻很轻,又似乎重若千钧。
客厅里只剩下她,那个人的背影挺的很直,莫名的悲伤且无助。
像一个还不曾长大的孩子,被生生的夺走了口中的糖,从此他得一个长大。
又像行走在暗夜里的屠夫,自己亲手剜掉了看见光明的眼睛,从此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无边无尽的夜。
刘姝,这算是我报的救命之恩!
“嘿,嘿,我问你话了!”
纤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从回忆里拉出。
“没找到。”
言若看着男生有些失望的脸,心里微叹。
傻子,没找到才是最好的结局。
绑架犯的妹妹,这样的标签打在一个高中生的身上,等同于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就算你努力的逃离,也还是会有被提起的那一天。
像古时的黥面之邢,知道的人看一眼就明白你犯了什么罪,所有的掩饰都于事无补。
她忽然想起某部影视剧,杀人犯的妹妹质问被害人的母亲:“我哥是杀了很多人,但我和我的家人,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吗?”
那个母亲说:“那我儿子呢?”
“我儿子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谁有错,谁又没错?
她像所有人一样第一反应是妹妹无耻,一个杀人犯的妹妹。有什么资格问这样的问题?
后来才冒出冷汗,这场悲剧里,没有幸存者,每一个人都是受害人。
但,公众没有那么多的理智,所以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人死于流言,死于比真刀真枪还锋利的语言。
“你怎么总是在走神?”
宋谓再次晃了晃自己的手,抱怨。
言若回过神来,“你是会学校还是回家?”
都不想。
宋谓窝在沙发上装死,言若懒得理他。
想都不要想,纪昃如果知道这货在家里过夜,谁都别想好!
“我想。。。”
果然还是来了,“不,你不想!”
来自某知名橘猫式的拒绝!
“我还没说完。”
宋谓垮脸,小气,和纪昃一样小气!
“我要去上课,你回去吧!“
言若把湿哒哒的校服扔到洗衣机里,拿了钥匙准备出门,也很干脆的赶人。
男孩躺在沙发上闭眼装死,身体力行的告诉她,哪也不去!
“皮痒了?”
笑的阳光灿烂的姑娘,看着窗外逐渐明亮雨势渐收,有些着急出门,连带着语气里寒意森森。
男生嗖的从沙发上弹起,怒目相向又委屈巴巴,巴巴。
还是很骨气的跟着出门,d下楼。
毕竟,只要没有她去提醒他家的圣母皇太后,他可能也就吃点青菜,嚼吧嚼吧能咽进去。
如果是换她提醒,等着他的可是一碗接一碗绿不拉几紫不愣等,或者叫不出眼色的蔬菜汁。
那味道,简直又简直!噩梦再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