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半山别墅。
池野是个爱玩的性子。
哪怕他现在已经快三十,但男人只要不成家,那基本还是少年。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身边最不会缺的就是狐朋狗友。
“这棋下的,输了。”
池野不高兴地捡起黑子。
坐他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满室生光,“其实还有翻盘的余地。”
“算了,跟你下,怎么都是死。”池野非常有自知之明,“我就不垂死挣扎了。”
“傅二爷的棋艺确实好,听说是国手亲自教的。”
“关门弟子呢,棋艺当然不是我们这等俗人能比的,也就池爷能过上几招。”
“傅二爷棋下这么好,难怪生意也做得好。”
周围一堆人见缝插针的奉承。
毕竟是帝都那边难得一见的大佬,好不容易过来,当然要混个脸熟。
傅予川淡笑着开始一盘新局,池野依旧执黑子。
不过,此番还未落,外面就热闹起来。
声音传到里间,池野不耐烦地吼,“叽叽喳喳的,能不能滚进来说话。”
那群人麻溜进来,语速飞快地把谢家的闹剧当笑话讲给两位大佬听。
池野对谢良哲没什么感觉,只记得他很脏。
至于谢锦意?
“那小姑娘看着还挺正常啊,怎么就那么疯呢。”
大家众说纷纭,池野听的脑袋大,赶紧抬手,“行了,小温什么反应?”
这才是他关心的。
郁温礼把温停雪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冷不丁受这么大委屈,他能忍?
池野想看戏,奈何戏还没开锣呢。
“这……没听说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是给不出答案。
池野白眼,“要你们何用,继续盯着。”
抬手落子时,顿了顿,补充,“还有我家那臭小子。”
“哦。”众人应声。
傅予川把玩着指尖白子。
他手型漂亮,皮肤颜色几乎与白子融为一体。
也就指甲盖偏粉,捏着棋子时,特别好看。
池野抬眸,无声询问:怎么还不下?
在这儿瞎摆什么pos?
又没女的。
傅予川笑着把棋子丢进紫檀木盒里。
动作间,腕上千金难求的表盘折射出冷然的光。
彰显尊贵的同时,也让现场气氛变得凝重。
“二爷有话,不妨直说。”
池野丢掉手里的子,表情淡淡地看他。
傅予川弯弯唇角,“池爷想看戏,我们不妨把戏唱的更大点。”
“什么意思?”
傅予川抬手拿过尚在冒烟的茶杯,轻轻抿一口,红唇鲜润。
偏话语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恶劣。
“我就是想看看,这段不太对等的关系,究竟能走多久。”
池野挑眉,不太对等的关系?
形容的还真准确。
抛开温家父母的精英身份,温停雪左不过就是个小城市的姑娘。
而郁温礼偏偏是位公认的天才少年,连帝都那边都听过他的名字。
说实话,这两人放在一起,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觉得不合适。
但这跟傅予川什么关系?
池野眼眸一转,想起一段被人刻意封锁的陈年往事。
据说,傅予川的血统并不算很纯正。
未来继承人的位子来的也不算光明正大。
当然,这些都无据可靠,但有件事帝都上流社会传了很久。
好像是傅予川十岁的时候,傅家收留了一位孤儿,那姑娘生的漂亮。
又常年住在傅家内院,久而久之,两人就产生了感情。
但傅家还有位才貌不输傅予川的大少爷。
听说也跟那姑娘有关系。
狗血三角恋是大家最爱听的八卦,傅家又是帝都顶级豪门。
这点破事儿自然备受关注。
不过,傅予川十八岁,夺权成功后,帝都上层圈再也没听过这段八卦。
所有传闻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跟那姑娘一样,好像从未出现过。
池野头几年去帝都的次数多,自然也听过一些不该听的。
比如,当年的狗血三角恋里,傅予川是被抛弃的那个,原因是他夺权成功的几率小。
比如,那姑娘是为傅予川而死,如此傅予川才能夺权成功。
但无论哪种可能,都不难证明一点,当年的三角恋,或许是真的。
而傅予川刚刚的话,又恰好佐证了池野的猜测。
毕竟,傅予川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关注一对微不足道的人。
除非是有什么心理阴影的存在。
池野玩味地敲敲桌面,“你想怎么唱?”
“名声受损,谢家不会按兵不动,我们顺水推舟就好。”傅予川笑的温柔。
池野后背发凉,“你打算唱到什么程度?”
“这个……”傅予川笑,“主要看他们二位的表现。”
说白就是满足他的变态心呗。
池野沉吟片刻,“行,我乐意当个看客。”
这事儿不难,傅予川一句话就行。
他不出手就是最大的帮忙。
傅予川重新捏子,而后在棋盘一边落子。
谢家。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更何况有些事,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
谢锦意如今在江城的名声,那简直直线下降。
谢良哲被连累,原本定好的生意通通泡汤不说。
资金链更是全线断裂,别说运转,贷款都贷不到!
偏偏他求合作也是四处碰壁。
气得他恨不能提刀刮了谢锦意!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过用的是手。
谢夫人听到动静上楼时,谢锦意已经只剩半口气。
眼白都在外面翻着,瞧着很是吓人。
“老子掐死你!我要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摔死!
“赔钱货,老子养你那么久,一点用都没有,还给老子惹这么大麻烦!”
谢良哲完全处在崩溃边缘。
根本没注意到谢锦意的不对劲,一心只想掐死她。
“你疯了?!”
谢夫人飞奔过去,厉声尖叫。
“她再不是那也是你女儿,你难道还要因为她坐牢吗?!”
她一边用力扯,一边用指甲划他手背。
不知道哪方面原因,谢良哲骤然松手。
谢锦意跌坐在地,疯狂咳嗽,恨不能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整个人相当狼狈,但她的长相气质,偏偏越凄惨越美。
尤其头发凌乱,脸颊带伤时,破碎感简直直戳人心。
任何男人都招架不住。
谢良哲恢复理智地眯了眯眼,“你要是还想活,就好好把这件事处理好。
“到时候我在帝都找户豪门把你嫁了,也算是养而有用。”
谢锦意摸着疼到不行的嗓子咳嗽,压根没搭理他。
谢夫人倒是忙不迭点头,“你放心,我肯定把她培养的好好的,绝不再让她惹事。”
“哼!”
谢良哲甩下一声冷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临出门前,他接到一通电话,来自帝都的。
“谁啊?”
很不耐烦的语气。
对方笑笑,“谢先生您好,我是傅二爷的特助,蒋安。”
傅二爷?
帝都傅家?!
谢良哲瞬间挂上谄媚的笑,“原来是蒋特助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
“你说你,没事儿跟你爸闹什么脾气?你还指望着他吃饭呢!”
谢夫人不高兴的数落,谢锦意抬着红彤彤的眼看她。
眼底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不是嗓子难受地说不出话。
她肯定会问问她:身为母亲,怎么就不问一句,她疼不疼?
谢夫人乱七八糟又说许多,却没一句关心。
谢锦意失望地站起身,甩门,锁门。
无论谢夫人怎么在外面骂她她只当没听见。
不知过去多久,周围终于恢复安静。
谢锦意嗓子好受点,从抽屉里拿盒烟,坐飘窗上慢慢抽。
腿边的平板正在播放动漫,声音不算很大,显得房间格外静。
谢锦意姿态娴熟地吐着烟圈,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开始泛紫。
但她完全不在乎,只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其实,医护室求她那天,她有想过收手的。
偏偏那时候,她没看清自己的心,以为自己喜欢郁温礼。
所以,见不得郁温礼给她买卫生巾。
正好执念作祟,她没忍住,再次出手。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宁愿没有小吃街那件事,如此便不会折颗心进去。
最后一支烟抽完,谢锦意望着漆黑无比的夜色空洞地眨眨眼。
她十八岁生日,过的糟透了。
许久后,她搓搓指尖,从口袋里拿出温停雪送的那条手链。
以及她亲自去求的平安符。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她求平安符。
而她却在生日当天,把她弄丢了……
谢锦意自嘲地笑一声,准备关平板去洗澡。
然而,抬手的瞬间,里面流出一句话:
“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
是啊。
根本就无力回天。
从尚子骞出现那刻起,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的世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解释,但有些事情不是解释就能弥补的。
既然如此,何必两个人痛苦?
她这辈子痛苦惯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她好好的就行。
谢锦意捧着手链和平安符,在动漫的渲染下,哭的无声无息,又肝肠寸断。
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走散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
——“我不怕,我就怕连累你。”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等天亮。”
可惜,她等不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