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温停雪醒来已经是后半夜。
守在她床边的是郁温礼。
肩背上披着浅浅一层月光，睡得却不安稳。
她轻轻一动，他就醒了。
“别动，是要喝水吗？”
他抓住她手腕，动作轻柔地将她伸出被子的手重新塞回去。
确定没触碰到她的伤处后，再起身倒水。
因为旁边还有温仲恩和虞秀秀，以及许可心。
怕吵醒他们，所以他动作放的很轻。
但刚倒出的水是热的，周围又没有凉水。
没办法，郁温礼只好用两只杯子，来回把水弄温。
薄薄雾气模糊他的眉眼，倒更有几分绝妙之感。
温停雪看的出神，连周围人都醒了都没注意。
直到温仲恩吃味地咳一声，她才红着脸收回视线。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守着啊？”
睡久了的嗓音有点沙，听起来倒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怎么？”温仲恩醋意更大道，“只想看到你的郁哥哥，不想看见我们啊？”
温停雪：“……？”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怎么火气那么大？
难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大家吵架了？
不会吧？
许可心憋笑道：“叔叔，小雪是担心你们。
“她不想你们为她累垮身体。”
“嗯嗯。”温小可怜忙不迭地点头。
她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她们放假，但他们却依旧在忙着。
根本没多少休息的时间，还要在医院为她熬着，那不是伤身嘛。
“你干嘛呢？”虞秀秀没好气地踢他一脚。
“女儿刚醒你就给她甩脸子？
“昏迷的时候你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善变啊？”
虞秀秀抱着女儿受伤的脑袋，生怕她点出脑震荡。
“我……”温仲恩有苦说不出，干脆把脸扭到一边。
眼不见为净。
郁温礼把晾好的温水递给温停雪。
等她尝过不烫后，回身对温仲恩说：
“伯父，我们腾个地儿吧，让她们好好说会儿话。”
温仲恩看他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很深。
小阳台。
温仲恩斜倚在围栏边抽烟，暗黑西装几乎融入夜色。
让他本就冷峻的气场更添一份寒意。
“你想说什么？”他抖抖烟灰，开门见山。
郁温礼也不藏着掖着，“温霖枫的事，能不能先放放？”
“你说什么？！”温仲恩立刻眯眼，寒气四溢。
郁温礼在温家父母面前，一向比较乖巧。
此刻也不例外。
“伯父您先别生气。”
郁温礼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并非是阻止您。
“相反，我比谁都希望他付出代价，但是……”
少年垂眸，如夜墨瞳潋过深深冷意。
“他敢这么嚣张，想必这些年。
“一一在他手里受过不少委屈。
“我想等一切弄清后，再行清算。”
小姑娘满脸是血地躺在他怀里的时候。
他想过很多报复温霖枫的法子。
但守在她床边，等她醒来的分分秒秒里。
他又觉得，只跟他算这一件事，未免太便宜他了。
既然要算账，不如就来的彻底点。
最好以绝后患。
病房内。
虞秀秀拉着女儿的手，里里外外问了好一阵后。
才把话题回到温霖枫身上。
“一一，他以前，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你？
“你跟妈妈说实话，有，还是没有？”
“有。”温停雪很快回答，“而且是，很多次。”
“什么？！”虞秀秀神色大变，声音都尖锐不少。
“他怎么欺负你的？”
虞秀秀气的呼吸都急促不少，“他打你了，还是他……”
另一种可能，她没问出口，甚至不敢深想。
温停雪面色平静道：“都有，但……那个没成功。”
“什么……？”
虞秀秀嘴唇发颤，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
“妈妈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温停雪抬手给她擦眼泪，顺便讲述她在鹿城的遭遇。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她跟温霖枫顶嘴。
被他和奶奶关在冰天雪地的门外，冻出一手的冻疮。
这些年，一直没养好，直到今年冬日，郁温礼早做准备。
才没让冻疮复发。
小学毕业那年，她被温霖枫丢入海里，一次次往下摁。
如果不是表哥跳下水救她，她早就死在海里了。
初三的时候，温霖枫追女神失败，喝多，差点强了她。
她反抗，失手把他推到桌角，撞出一头的血。
奶奶却责怪她浪荡心狠。
从此之后，她再没留过长发，永远像个假小子一样。
高二上的时候，温霖枫偷看她洗澡。
说她皮肤白，比他那些女朋友有味。
她恶心的好几天吃不下饭，洗澡的速度再也没敢慢过。
虞秀秀听完，已经哭成泪人。
就连许可心都红了眼眶。
只有温停雪，从始至终都很淡然。
在鹿城，她挨过打，受过骂，尝过委屈，咽过难堪。
也有过反抗，但后果只是一顿打骂。
慢慢的，她就学乖了。
她知道只要她听话懂事，她就能过的安稳。
时间久了，她就习惯这种模式。
哪怕到现在，她依旧保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
所以，温霖枫的事，她闭口不提。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说出来，父母和小叔一家必会撕破脸皮。
到时候又是事儿，而她讨厌这种麻烦。
但温霖枫目中无人的态度，却让她改变了想法。
既然他都不怕两家关系恶化，她又何必顾及？
更何况，他都敢在她家对她动手，以后，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温停雪想起今日的游戏机之争。
明明他都不占理，那东西一不是他的，二没经过她允许。
他非要拿，她说两句，他竟然就敢把她推下楼。
也怪她没防备，以为在家，他不敢的。
没想到，他早就被吴尚荣和文晴一家宠坏。
里里外外都烂透了，没救了！
三天后，医院。
“猜一猜，温霖枫现在在哪？”
许可心一边削苹果一边问。
语气看戏。
温停雪摇头，“他最近不是被教训的很惨吗？
“还有下手的地儿？”
按照心心的消息，她住院期间，郁温礼和虞秀秀都没闲着。
前者专注于找温霖枫算账，后者直接跑鹿城收集证据。
三天了。
依郁温礼下手的狠度。
温霖枫现在估计全身上下都是伤吧？
“对，”许可心点头。
“邢嘉禾说，他的情况比文彬严重多了。
“轻轻招一下都能哭的惊天动地的，所以……”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温停雪，“他们今天把他带去划船了。”
“划船？”温停雪立刻明白过来，打个抖说：“祝他好运。”
许可心笑着把完整的苹果皮丢垃圾桶里。
“他那种人，冻死活该。”
正说着，温仲恩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
温霖枫的事，他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跑跑腿，送送饭了。
等俩孩子吃完，温仲恩再提着保温桶离开。
文晴和温仲义就守在门口，瞧见他，赶紧迎上来。
“大哥，你帮忙跟小雪说说，让那人放过小枫。”
“就是啊大哥，小枫可是你大侄子，他要有个好歹，你不心疼吗？”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说的眼泪直流。
偏温仲恩面无表情，“我凭什么要心疼你们的儿子？
“我女儿在鹿城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你们比我更清楚吧？”
温仲义噎了一下，“那，那也没像小枫这样，全身都是伤吧？”
“就是就是，”文晴立刻接话，“小雪在鹿城是受不少委屈。
“但我家小枫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再这么被人打下去，他会死的！”
“他会死？他娇生惯养？”温仲恩冷笑一声。
而后抓着温仲义的领子，赤红着眼问：“那我女儿呢？
“她被你儿子丢进海里的时候，一下下往下按的时候。
“她就不会死吗？！”
巨大的嘶吼声，震的温仲义双耳发麻。
好半晌都回不了神，直到他说：
“温霖枫死，那是活该。”
温仲恩嘲弄地丢开手。
“以后你们别再来找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温仲义傻愣在原地。
眼看温仲恩要走，文晴赶紧喊：
“那妈呢？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也不知那小贱人攀上了谁。
不仅病房前有双重保镖把守。
就连警局都不接受他们的报警。
没办法，她只能把老太太搬出来。
温仲恩能不顾念兄弟情义，还能不顾念生养之恩吗？！
“小恩……”
吴尚荣从远处跑来。急匆匆地喊：“小恩……妈跟你说两句话……”
小恩？
好久没听过的称呼。
三十多年了吧？
温仲恩脚步微顿地回头，正好看见吴尚荣跌倒在地。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扶着吴尚荣起来，嘴里念叨着关心的话语。
文晴一看，心里安定不少。
老太太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儿子能救，肯定能救！
正想着，吴尚荣已经抓着温仲恩的手，说起温霖枫的事。
“小恩啊，你是哥哥，凡事都要帮衬着弟弟。
“更何况这次的事，确实是一一过分，她就是个女娃娃。
“哪有小枫个男娃娃重要嘛？你就跟一一说说，让她别再无理取闹了。
“如果小枫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拿什么赔嘛，你说我说的对……你干嘛这个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