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直接发的。
但他爹固执，非要严格按照规矩来。
不过，正式一点也没关系。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况且，以韩家的实力，别说养一个温停雪，就是养一万个，那都是绰绰有余。
“发吧。”
不等颜君开口，韩家家主直接就拍了板。
韩闲云立刻拿着手机往外走。
渐渐拉远的距离里，温停雪听到他微微发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上位者的绝对威压，“动手。”
身穿黑衬衫，肩披同色西装外套的男人气度如华地站在廊下，刺眼阳光将他周身打上一层泛金光泽。
温停雪眯着眼想，这样的人，原本是不该出现在她的世界的。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竟然一脚踏进了她抗拒至极的豪门。
事实证明，有些事真的由不得她选。
她好像从一个旋涡，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旋涡。
温停雪垂下眼。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韩闲云下令后的半小时内，先是韩氏集团官微发博——
【韩家七小姐，造谣必究。】
附图是温停雪的照片，比现在要小上一点。
是十七岁的生日照。
网友一：【我敲？！真的是韩家七小姐啊？】
网友二：【我立刻倒写名字一百遍！】
网友三：【韩家的小姐，谁敢碰？就问一句，谁敢碰？！】
网友四：【真的假的哦，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网友五：【韩家的事要跟你汇报吗？再说，能让韩氏官微发博，她就算是假的，那跟韩家的关系也不差！】
网友六：【说那么多，不还是假的？】
就在大家持怀疑态度时，帝都主流媒体先后爆出照片。
照片内容很简单，韩堰跟温停雪一起喝茶，一起看赛车。
韩堰，韩家的小少爷，帝都有名的风流纨绔，也就这几年安分点，但他的长相，大家都认识。
换句话说，这些照片足以证明，温停雪和韩堰早就认识。
再加上媒体的文字诱导。
比如，温停雪已经很久没跟沙正信联系过了，再次联系时，温停雪已经是韩家小姐。
比如，韩堰为了更好的照顾妹妹，特意把店开在江城。
比如，温停雪不仅是沙正信的学生，还是沙正信的同门小师妹。
不管这些内容里，有多少真，多少假，总之，韩家亲自下场，这件事很快不了了之。
车上。
温停雪鼓足勇气地点开微博私信。
污言秽语确实少了很多，甚至还有不少人道了歉。
网上的议论风向也扭转的差不多了。
热议一：【人家师兄师妹的，送点礼物怎么了？真能造谣啊！】
热议二：【总结，就是吃的太撑，闲的！】
热议三：【那些口口声声说睡过的人怎么不说话了？哟，还特意上来删评论，心虚什么呀！】
韩氏官微一句话，比她十几条澄清微博还要有用。
温停雪忍不住讥笑一声，坐在旁边的韩闲云淡淡睨她一眼，“怎么？不满意？”
他的声音始终很平淡。
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从容。
但更多的，是常年浸淫权力中心的霸气。
温停雪实在不善跟这种人打交道，态度多少谨慎点。
“没有，”她收敛情绪道，“就是觉得有些可笑。”
权势之下，谣言不攻自破，怎么想怎么好笑。
韩闲云不置可否地挑眉，“拜高踩低，人的本性罢了，不过，你这件事确实比较特殊。”
虽然正常情况下的黄瑶也很难处理，但没有这么难处理。
说到底，她就是权力争夺下的牺牲品。
“谢谢你。”温停雪诚心感谢。
如果不是韩家出手相助，她不知道这件事会蔓延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能抗多久。
毕竟，那些话，真的恶心又伤人。
韩闲云笑言，“别这么着急。”
温停雪：“？”
只见韩闲云手腕一翻，手机屏幕正对着她。
他一点点调大音量。
那边的道歉声渐渐清晰。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求你原谅……原谅我吧……”
视频通话里，男人被黑衣保镖压的跪趴在地上，一只皮鞋踩在他紧贴地面的脸上，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不成调。
甚至，有些可怜。
韩闲云眉眼淡淡的解释：“这就是拍你照片，造你黄瑶的记者，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句话其实不算询问。
因为他已经动了手。
而且还不轻。
脸上几乎都是血，有些都流到了眼里去。
看着很是吓人。
温停雪有些被冲击到地抿抿唇，“送，送警局吧。”
-
美院。
韩闲云亲自送温停雪过来，惊动校长来迎接。
“四爷。”
校长亲自开车门，笑容满面。
韩闲云无视校长的殷勤，面色淡淡地走到另一边，弯腰，拉开车门，亲手扶着温停雪从车上下来。
无形之中的宣告，仿佛悬在众人头顶的一把剑。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更不知道会落在谁头上。
校长忐忑地吞口唾沫，解释，“关于网上的事，我校已经做出排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品行不良的学生！”
“更不会让温同学蒙受不白之冤。”校长暗含求救地看向温停雪。
温停雪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干脆缩在韩闲云身边当鹌鹑。
韩闲云从容地理理袖口，“入校前，小雪跟我说，她不想太招摇，我便由着她，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校长摸不透韩闲云的态度，只能紧跟着保证，“这次是意外，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意外发生。”
“那就劳烦校长了。”韩闲云终于笑了一下。
校长陪笑，“四爷客气。”
话落，傅燃开车过来，校长一喜，说：“校学生会主席已经查到那些造谣学生，不如，就让温同学自己去处理？”
韩闲云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从车上下来的傅燃。
校长知道这两家不对付，遂道：“最近我得了点新茶，四爷赏脸去尝尝？”
……
傅燃把温停雪带到会议室。
开门时，温停雪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
却还是在门开后，傻了眼。
站在里面的学生有男有女，甚至有一大部分，温停雪都不认识。
至于剩下的，她不仅认识，还是同班同学。
平日里关系也不差。
“确定……没查错吗？”温停雪仍旧抱有一份幻想地回头。
睡眠不好，她的眼睛本来就有点红。
如今更是又红又破碎。
看得人心疼。
但傅燃不想骗她，“查了三遍，他们也都承认了。”
“所以，”女孩有些难以接受地垂了垂眼，“到底是为什么呢？”
傅燃张张嘴，最后还是拿了笔记本，“你自己看吧。”
“……”
温停雪看看面前的电脑，再看看那些用复杂眼神看着她的同学。
最后，还是拿了电脑出去。
蹲在走廊，点开录好的视频。
“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我追她，她不答应，那我就只能造谣咯。”
“这怎么能是无用功呢，你想想，等她名声烂的时候，我不就有机会了嘛。”
“平日里关系挺好啊。为什么说那些话？还能因为什么，看她不爽呗，大家同届，凭什么她能得金奖？”
“羡慕嫉妒恨啊，她什么都有，谁看着不眼红？”
“我也就是跟风说两句，你们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她是韩家小姐管我什么事？她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啊，她要是早说的话，我也不会多想嘛。”
“我就是跟着评论口嗨一下，我对她没什么意见的，就是好玩嘛。”
“我是说过她打胎，但我就说着玩玩的，谁知道会有人信啊。”
“这能有多大的伤害啊？玻璃心吗？那我给她道谢行吗？对不起，不好意思，够了吗？”
毫无诚意的解释与道歉中，温停雪头靠栏杆，绝望地闭上眼。
她真的不知道，人的恶意能有这么大，这么毫无缘由。
“喝点水吧。”傅燃特意把矿泉水瓶拧开递给她。
温停雪眯了眯被阳光刺到的眼，低声道谢。
傅燃在她旁边蹲下，“你也别难过，有些人即便生活在泥潭里，也永远仰望星空，努力挣脱困境。
“而有的人，自己肮脏，也要把你拖下去，让你陪他一起熬着，受着，最后变得和他一样脏。为这种人难过，不值得的。”
他看向她，希望她能快点走出被造谣的阴影。
温停雪偏头望着阳光。
晶莹水润的眼眸被照的透亮。
但看着总有些悲情。
“你知道，在这种谣言里，被害者有多难证明‘我就是我，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傅燃抿了抿唇，“能想象。”
女孩儿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哪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那些加害者也不过是被说两句，然后就翻篇了。”
“那么，被害者呢？”她回眸，一脸悲切地问。
“她们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被造谣的阴影？”
傅燃无言以对、
因为，他不知道。
其实就连温停雪都不知道，如果这次没有韩闲云的帮忙，她的学业是不是也会被连累到暂停……
沉默许久后，傅燃清清嗓子，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他用眼神指了指屋里的人。
温停雪起身，看也不看地回：“报警。”
傅燃望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有种感觉，她不一样了。
至少，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
画室。
虽然是周末，但依旧人多。
温停雪进去的时候，不少人围上来，对她嘘寒问暖。
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忽然有个很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们究竟是在关心她，还是在关心韩家七小姐？
亦或是，他们一边在心里鄙夷着她，一边在面上关心着韩家七小姐？
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温停雪用力闭了闭眼，扫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没事，谢谢关心。”
她笑着应对大家或真或假的安慰。
而后一路来到路悠然和焦语桐中间，她常坐的位置。
路悠然和焦语桐知道她会过来，所以没凑上去，就在这儿等着。
看她状态还行，便说：“校方官网和官微都发声明了，证明你的清白。”
温停雪慢半拍地点点头，“哦。”
虽然她不知道校方究竟是真心帮学生做主，还是单纯看在韩闲云的面上。
反正她希望是前者。
“就连傅教授都亲自发微博了，还po了照片出来。”路悠然补充。
温停雪一愣，“傅教授？他回国了？”
“回国？”路悠然不解地眨眨眼，“不知道啊，反正我早上看见他从办公楼出来，手里抱着东西，听说以后不会再来了，唉，我最喜欢傅教授的课了。”
她遗憾地撅了撅嘴。
温停雪心情复杂地咬着下唇，傅予深到底什么情况？
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出现，现在不需要了，他又冒出来了。
“雪宝。”路悠然突然凑到她面前，眼巴巴地说：“你真是韩家七小姐啊？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真的好有大家小姐的感觉！”
尤其那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简直绝了呀！
“这个啊，”温停雪失笑，“算是吧。”
算是韩家七小姐。
也算是在这件事里长了教训。
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人对事还是别太付出真心的好。
除非，对方真的值得。
冷不丁的，温停雪想到了谢锦意。
一股难言的情绪漫上心头，温停雪不舒服地捏了捏鬓角。
然后就听门口有人喊：“停雪，有人找你。”
温停雪应声，而后放下笔，出去。
是郁知书和宋睿宁，因为谣言的事找她。
“发照片的人，和那些肆意造谣的人，都找了律师，希望能私下调解，你什么想法？”郁知书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
温停雪想也不想，“不可能，造谣就该付出代价，他们不是小孩子，能够为自己说的每个字负责！”
宋睿宁垂眸看着差了自己大半个头的小姑娘，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感觉她好像比之前，更果决。
恍惚间，他都有些忘了她在鹿城的模样。
“说得好！”郁知书赞同地竖起大拇指。
来的路上，她还和宋睿宁商量，如果小姑娘心软了，他们该怎么劝她。
没想到，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性子却变了不少。
大概，是这件事太伤她了吧。
想到这儿，郁知书眼里的高兴淡去大半。
“一一，坏人是该惩罚，但你也该早点走出来，你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不能被他们绊住脚步。”
郁知书给予力量地捏了捏温停雪的肩膀。
温停雪笑笑，说：“我正在尝试。”
“那就好。”宋睿宁抬手扶了扶眼睛，斯斯文文地说：“如果你还是不解气，我去把他们揍一顿。”
温停雪噗嗤一笑，“打人是犯法的！”
宋睿宁弯唇，“没事儿，我就是学法的，知道怎么打人，情况最轻。”
温停雪：“……”
郁知书：“……”
送两人到楼下，正好看到马路对面的傅予深。
同样的，他也看到了她。
抬手让娜帕停止脚步。
“怎么了？”感觉她状态不对，郁知书伸手贴了贴她额头。
温停雪回神道：“没事儿，你们快去忙吧，我就不送了。”
“行，你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都在帝都，别觉得给我们添麻烦，听到没？”宋睿宁再三叮嘱。
温停雪连连点头。
车开走，两人再次对视，隔着宽敞马路。
温停雪双手揣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依旧灼灼如玉的男人。
心境却大不相同。
“过来。”
傅予深浅笑着对她招手。
温停雪犹豫两秒，抬步过去。
站在他面前的瞬间，她问：“傅先生不是出国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予深笑，“这是对我有意见啊。”
连教授都不叫了。
“没有。”温停雪不走心的否认，“就是好奇。”
“你怀疑我。”傅予深微笑着，一针见血。
温停雪垂眸看着脚尖，没接话茬。
傅予深说：“算计你对我没好处。”
温停雪皮笑肉不笑，“谁知道呢。”
傅予川最开始算计她的时候，她也觉得他有毛病。
现在看来，人家那是痴情。
再说，韩闲云从始至终都说的是‘傅家的人’。
并没有指名道姓，或许，他说的就是他呢。
豪门大户的算计，她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不懂。
“你这人——”娜帕气不过地开口，却被傅予深抬手拦住。
“我的确是出国看病，”傅予深叹口气，解释道：“但是医生说，我的腿，完全没救，我就回来了。”
“先生原本是打算在国外散散心再回来的，要不是看到你的事，先生怎么可能这么着急回来！”娜帕不顾傅予深的脸色，一股脑地说出来。
温停雪微愣，而后又觉得不好意思，抿抿唇道：“抱歉，我……”
“我知道，今天的事对你打击很大，我可以理解。”傅予深温声打断，琉璃般的眸子里是一贯的善解人意。
温停雪再次抱歉，傅予深不以为意地笑笑，“陪我走一圈吧，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
一圈逛下来，已经是中午。
郁温礼发消息问她，想在哪吃饭。
温停雪说：“阿姨和叔叔，还有我爸妈，都发了压惊红包过来，我想着大家好久没聚了，喊他们出来搓一顿吧？”
语音发出，刚好到画室。
她准备拿了东西就走，没想到会遇上隔壁寝室的女生。
“停雪。”她喊住她。
温停雪停步，笑问：“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