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千岁,倘若你是对面鞑子的主帅,这仗怎么打”蓝玉忽然正色问道。
朱棣想想,站起身走到地图旁,“我军虽然援已到,但颇为杂乱,战场太窄,放不下这些人。就算放下了,也施展不开!”
“我若是鞑子的主帅,此刻马上装出泰山压顶之势正面强攻,而后派出两支偏师,绕行后路。不求击溃,让后军加速和中军汇合,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臃肿!”
“然后,两支偏师死死的卡住粮道。”说着,朱棣看向蓝玉,“这么一来,我军空有人数优势,却发挥不来呀!”
“正是如此!”蓝玉赞许的点头,随即说道,“我大军汇合此地,不是为了跟鞑子僵持的,而是为了追击的。所以,我们要比鞑子先动手!”
“本王正有此意!”朱棣也正色道。
“蓝帅麾下多少骑兵”随后朱棣又问。
“五千之数!”蓝玉说道。
晋王朱棡开口,“我有三千铁甲骑兵,可供趋势!”
周王朱橚也说,“四哥,我在中原不必你们,这次来只有八百骑马的!”
“够了!”朱棣一笑,“这些人,够给鞑子来个出其不意了!”首发网址
“燕王别忘了,后面还有傅老哥的人,远处还有平保儿的骑兵!”蓝玉眼神如刀,“一打起来,他们侦得元军动向,必然也会狠狠的捅上一刀!”
“我为先锋!”蓝玉直接干脆。
朱棣一滞,“蓝帅,你”
“打仗,我从不在后面看!”
“本王的意思是,你毕竟年岁大了!”朱棣开口。
蓝玉一笑,“老了不中用了哈哈!”笑两声,目光凝重。
“本王是怕,你出个好歹,没办法交待!”朱棣笑道。
“我若战死,那就是命该如此!”蓝玉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都是老行伍了,一旦决定先动手用兵,便分头下去整顿兵马。
起码,蓝玉要在出发前,和即将跟着他一块先对北元下刀的将领们,混个脸熟。
军帐中,就剩下燕王周王还有晋王三人。
兄弟三人自从就藩之后聚少离多,一时间居然有些无话可讲。周王和燕王倒是不生疏,不过碍于晋王自此,许多话也只能藏在肚子里,等以后再说。而且,自从晋王到了此处之后,就绷着脸,好似心中有火一般。
半晌之后,朱棣缓缓开口,“长途跋涉三哥是不是累了,弟弟让人给你准备热水,您梳洗歇歇”
朱棡依旧板着脸,没多少表情,“早些年我也是风里来雪里去,带着大军征战的,这点苦还是吃得了的!”
“这次,多谢三哥了,说实话,我是没想到三哥居然跟着前锋军,直接来了此处!”这话倒是朱棣的心里话,朱棡大可以在后方慢慢的走,更不必亲身犯险。
见晋王没说话,周王有意缓和气氛,开口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鞑子已经好些年,没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关了。十二万人呀,这一仗过后,应是能有个十年八年的太平日子!”
“是呀!”朱棣也道,“鞑子今年有些反常!”
“哼!”谁知朱棡却冷笑一声,“二哥活着的时候,总领各塞王巡视边塞,如今倒好。二哥刚死,鞑子就打来了!”
突然,朱棣脸色一暗,眼帘低垂。
“当年咱们几兄弟刚就藩的时候,二哥带着咱们,二十万大军自长城至大同一线游弋,别说鞑子了,野狗都躲得远远的!”朱棡又道,“沿路平推,何等威风”
周王想想,劝道,“三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二哥英年早逝”
“真是英年早逝吗!”啪,朱棡一掌之下,椅子的扶手断裂。
他死死的看着朱棣,声音却对着周王朱橚,“你出去!”
“我”朱橚一愣,缓缓起身,“三哥四哥!”
朱棡依旧看着朱棣,声音对着朱橚,“出去!”
周王看看朱棣,后者眼帘低垂,便长叹一声,“三哥,弟弟不知道您是怎么了,可是如今大敌当前,有啥事等打完仗咱们关起门来说不行吗”
“到时候没有外人,弟弟们随您打骂,但眼前是几十万人生死的大事,玩不能因私废公阿!”
朱棡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周王朱橚,让后者心中没来由一寒。
“有些话,不说也好!”朱棡起身,慢慢出去。
走到帐外,冷风吹来,心中长叹。
“人家是亲兄弟呀!呵,可怜我大哥二哥都走了,我一个亲兄弟都没了!”
“哥!”周王朱橚小声道,“老三抽什么风”说着,顿了顿,“是不是因为父皇让您总领此次战事,心中不满”
朱棣摇摇头,“这次让我统领各军,是东宫的意思!”
朱橚愕然,“他”说着,赶紧道,“哥,多留神呀!那小子可比当年的大哥心思还深呢,一不小心就着他的道。他去河南救灾,转头就从我手里坑了几千亩的地!”
说着,又压低声音,“再说,他既然对咱们有所防备,能这么放心把大权给你你看,又是蓝玉,又是傅友德,还有平保儿,还有三哥,哪个是跟你一路的”
朱棣一笑,“跟不跟我一路无所谓,是大明的良将就好!”说罢,站起身把铁盔带在头上,“我去寻营,你在这歇着吧!”
“等会!”朱橚又道,“哥,刚才三哥说二哥那句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好像他对二哥的死,有疑问”
朱棣眼皮跳跳,“我哪知道!”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上马前去巡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阴沉。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
军营中一片噪杂,铁甲兵器的摩擦声,战靴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汇成一片。
蓝玉坐在火堆旁,小口的喝着浓浓的热茶,随后把一块掺了白糖的烙饼掰开,放进茶汤里。接着,又把装着浓茶和烙饼的银杯,挂在火堆上面,任凭火焰再次炙烤。
“大帅,兄弟们准备好了!”顶死牛过来说道。
“嗯,吃口热乎的!”蓝玉指了下他放上去的银杯,“连汤带水的吃了热乎!”
“哎!”顶死牛也不客气,不怕烫一般,拿过来连吃带喝。
看着手下这副磨样,蓝玉笑了起来,“揍性,饿死鬼托生,谁跟你抢”说着,又问道,“现在一顿还能吃五张烙饼,三斤肉”
“不行了,也就三斤饼两斤肉!”顶死牛笑道,“也是上了岁数,肚子不灵了。可我家的大小子,比我还能吃呢。哈哈!”
“你家大小子也当兵呢”蓝玉问道。
“嗯,曹国公那边的火气营里当差,是个校尉!”顶死牛说道。
“我记得你好几个崽来着”蓝玉问道。
顶死牛放下银杯,脸色暗淡,“就三个崽子,当差的是老大,老二老三都病死了,他娘的,急病没救活。我媳妇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如今三两头的病,一年有半年下不来炕!”
蓝玉心中一软,拍拍对方的肩膀,“帽儿山那边,要个老成的人盯着,傅让他们不成,你过去帮帮他们!”
“大帅,您啥意思”顶死牛瞪眼道,“末将是要跟着您夜袭鞑子的,才不去跟那些娃娃兵厮混!”
“他娘的!”蓝玉大怒,啪地给了对方一嘴巴,“你他娘的翅膀硬了,老子的话也不听了,滚到帽儿山去!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没你就不打仗了揍性!”
顶死牛不敢说话,低着头愤愤转身。
“等会!”蓝玉又开口,指着装着汤水的银杯,“拿着,没吃干净呢!”
“哎!”顶死牛应了句,端着银杯走开。
蓝玉背着手,站起身,看着军营里收拾战马兵器的士卒们。眼神中,突然多出了几分悲切。
就这时,他耳中传来几声争执。
“老二,你就这么浑是吧!”一个胖子拽着一个魁梧青年的袖子,嘟囔着说道。
那魁梧青年不顾胖子的拖拽,继续超前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把胖子的身体带倒。他咬着牙前行,胖子在地上拽着他的腿拖行。
“二哥,停下吧,大哥肚皮磨漏了!”又一个眼睛贼贼的瘦小子,在后面喊道。
叫老二的停步,“我说,我是去打仗,你们拦着干啥”
“不行!”胖子跳起来,揉揉肚子,“爹没说让你去呀!再说了,你刚惹祸了,在这呆着吧!”
老二急道,“这次我就当马前卒,也不带兵,能惹什么祸。再说了,带兵的是蓝帅,此战必胜!”
“你可拉倒吧!让我省点心吧!”老大不依不饶,“谁带队,都是九死一生的活,咱家就哥仨。你要是有个好歹,娘能把眼睛哭瞎!”
说着,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视线中,出现一个高大的将军。
蓝玉看看他们三个,咧嘴一笑,“燕王家三位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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