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了个冰窟窿的灞河,自然就是宁无猜他们进城时见到的那条结冰大河。
眼下这天寒地冻的,便是寻常壮汉掉进去也要身打颤,回来后生一场大病,一个瘦弱的乞儿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掉进去,这还怎么得了!
跟着胖大婶一路风风火火,等到宁无猜他们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灞河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对着河面指指点点。
十丈来宽的河面上,冻着一片白茫茫的厚冰层,陷落了一圈大概能有水缸粗的冰窟窿,看起来极为乍眼。
几名身穿皂服的捕快拿着巨网在河里来回拖拽着,匆匆赶过来的家长们纷纷安慰着惊魂未定的熊孩子们,只有两名穿着极为贵气的中年夫妇在旁边急的脸红脖子粗。
“小六子啊!小六子!救人哪!你们快救人哪!”
“我们每年纳那么多的税!花那么多钱养你们是干什么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告诉你们,不把我儿子活着救上来!你们!你们都要偿命!”
看中年夫妻歇斯底里的叫嚷着,一旁的浓眉大眼的捕头无奈苦笑道:“马员外,马夫人,你们别着急,我们已经在捞人了。”
“你让我们怎么能不着急?!我告诉你,我家小六子绝不能出事,那可是我马家的独苗!”
“捞人?我看你们是在捞尸吧?!还捞什么人!赶紧让你们的人跳进去救人啊!”
浓眉大眼的捕头顿时面露为难:“这……大冷天的下河,这可是要冻死人的啊……”
“你们也知道会冻死人啊!”
披着貂裘的中年妇人尤为激动,指着那捕头鼻子哭骂道:“我家小六子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受得了!”
“呦!”
胖大婶牵着沈小叶风风火火的挤过人群,看到那中年妇人撒泼的样子,顿时讥讽道:“谁还不是娘生的爹养的了?就你家孩子金贵?这么金贵你怎么不看好了?现在落了水,怪的谁来?”
那披着貂裘的中年妇人闻言转过头来。
看到沈小叶那一刻,陡然间双眼通红,冲过来就要抓沈小叶,破口大骂道:“就是你这贱妇!克父克母克姐克夫的命!就是你家那又臭又傻的小乞丐,把我家小六子拖累落水的!我家小六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这贱妇给他偿命!”
看到那中年妇人冲上来,虞青梅连忙拦在沈小叶面前,抬手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冷笑道:“你还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啊,我分明看到是你家熊孩子和这群小屁孩一起,追着那小乞儿欺负了一路,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怪别人?”
那妇人挣扎了两下,发现挣不开,于是对着虞青梅大骂道:“你又是哪来的贱蹄子?!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轮得到你来管我?!”
“啪!”
虞青梅抬手就是一巴掌,笑眯眯的看着她:“谁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
“你……你敢打我?!”
那妇人披头散发,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楚,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虞青梅。
“啪!”
虞青梅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笑靥如花的解释道:“有人说,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狗么?也有人说,当你强大起来,就不会在意那些蝼蚁怎样诋毁你……今天换做别人来,这事儿可能就不会和你计较了,但是我不一样……”
“姑奶奶我受不得气。”
虞青梅笑眯眯的,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狗咬我一口我就杀了它吃肉,蝼蚁诋毁我我就要抬脚碾死它。我之所以修行至今,可不是为了做什么烂好人,恃强凌弱也好,嚣张跋扈也罢,姑奶奶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贱人!”
“啪!”
“谁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
林采薇一脸不忍的看着那脸颊浮肿的中年妇人,轻蹙着眉头看向宁无猜:“这样……这样不好吧?咱们毕竟是修行者……”
宁无猜面容平静而又温和,感慨般的点了点头:“的确不太好,虞青梅怎么光扇巴掌啊,换成是我的话,肯定先折断她两只手让她长长记性。”
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清楚的很。
虞青梅虽然自小备受长辈们的宠爱,但其实有一点是跟他一样的,那就是从小都没感受过母爱,中年妇人的那句话就跟直接踩了雷区没什么两样。
换做是他的话,肯定做的比虞青梅还要过分。
体谅?
忍让?
礼貌?
对不起,夔山没这规矩。
凡人,凡人又怎么了,弱小既有理呗?
笑话!
至少虞青梅有一句话说的他是挺认同的。
他们修行至今,才不是为了当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烂好人,这天底下没有实力越强,就越要承受更多谩骂的道理!
林采薇:“……”
打扰了。
看着宁无猜平静的神情,林采薇拱了拱手,心情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心说这师姐弟俩一个比一个凶残,也不知是哪家仙门教出来的……
当时在洪若寺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两个人骨子里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霸道和嚣张,犹如山林中横行霸道的猛虎,跟他们一比,自己简直像是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林采薇在心里瑟瑟发抖着,温婉的抿了抿嘴唇,眉间轻蹙,透着挥之不去的哀愁。
唉……
南国也太凶残了,我想回西凉……
“住手!”
看到自家媳妇儿被欺负,那大腹便便的马员外顿时就急了,抽出一旁捕头的腰刀就向着虞青梅冲了过来:“哪来的小杂种也敢在这里撒野!放开我媳妇儿!”
虞青梅眉头挑了挑,红唇冷笑着,一头青丝随风张扬着,青衣拂荡着露出皓腕,宛若一尊盖世女魔头:“上梁不正下梁歪,告诉你,今天遇到姑奶奶算你们倒霉!”
说着,将那晕厥过去的中年妇人往旁边一丢:“小宁儿!”
“仓啷~”
凛冽的剑光带着丝丝雷音仓啷一声出鞘,呼啸着划过低空,带着丝丝寒意,轻轻悬抵在那马员外的喉头!
“当啷……”
马员外手中的腰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脸色煞白,看着面前一袭青衣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下,犹自不确定的颤声道:“剑……剑剑剑剑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