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三两去皮,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王太医嘴里念着药方上的内容,神情振奋道,“好方,好方,好字,好字!”
王太医赞叹一番又问道“凤姐儿,这方子从哪来的?”
王熙凤将贾亮的事说了,又说了煮醋一事,再次得到王太医的认可。
丫头们立即操办起来,屋子里顿时蔓延着一股浓烈的醋味。
王太医记住贾亮的名字后赶忙离开,宫里还有贵人等候救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太太喝了药之后,问道“那贾亮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说到贾亮之时,言语间有些支吾,方才王太医在这老太太不好问,她记得贾亮,是一个标致的后生晚辈,过年还给她拜年来着。
“老祖宗!”王熙凤坐到老太太跟前,轻声道,“亮哥儿走了,说是改日再来拜见老祖宗答谢收留之恩!”
“走了?”老太太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风言风语,脸色垮塌道,“畜生!都是亲戚,怎么就容不得人呢?”
毕竟是管过家的,老太太对府里的勾当再清楚不过了。
只不过,宁国府和荣国府毕竟同气连枝,老太太交代贾珍回去好好管教贾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宁国府,贾珍让人找来贾蓉。
“畜生!”贾珍骂道,“那贾亮是怎么回事?”
“爹爹!什么怎么回事?”贾蓉还不清楚内情,问道。
贾珍将贾府之中的事情简略说了,继续骂道“整日里就知道寻花问柳、走马飞鹰,正事一点不干。是该给你找个人来收收心,南城大板巷工部营缮郎秦业有一女甚好,该是你的良配,过几日给你去提亲!”
贾蓉神情一滞,暗道这事儿怎么发了?他也不想想,以王熙凤的本事,即便是不明着说,想要卖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贾蓉庆幸没有受到惩处!
南城,大板巷。
各朝各代,距离皇城越是近的地方,房价越是高昂,此时的应天府也是如此。
贾亮囊中羞涩,只能在南城一处寻了一个小院落租下来,此地距离应天府不远,但往南边走过颜料坊以及弓箭坊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
秦淮风月无边,却和大板巷没有什么瓜葛,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有钱人家。
贾亮花了两天时间将院落收拾妥当,准备一些薄礼去拜访邻居。
隔壁,和贾亮新家差不多规格的院落门前,贾亮提着礼物敲响了木门。
“扣扣扣!”
“来了来了!”一道中年女声在门内响起,不久木门打开,露出一个身穿仆妇衣裳的中年妇人,妇人看见贾亮,讶异道,“小郎君找谁?”
“大嫂!”贾亮笑道,“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想着远亲不如近邻,过来拜望一下!”
“哎呀,小郎君这么客气!”中年妇人看见礼物,笑口一开,“快进来坐,小郎君贵姓?”
贾亮随同妇人一起走进院内,来到陈设简单的厅堂之中,鼻端闻到些许药味。
“我姓贾名亮。”贾亮坐下,接过妇人递上来的热茶,“敢问大嫂,主家贵姓?家中可是有人生病?”
妇人脸上立即愁云惨淡,道“我家老爷姓秦,是工部营缮郎。不瞒小郎君,府里小姐和少爷都病了,老爷听说太医院王太医治好了不少这种棘手的风寒,去请人去了。”
说着,妇人的脸上露出肉痛的神色,又道“可要花不少银子呢”
姓秦?还是工部营缮郎该不会是秦业吧?
贾亮心里一个激灵,心道这也太巧了,自己莫不是搬家搬到了秦可卿的隔壁?不然没有这么巧合,又是姓秦又是工部营缮郎的。
“既然主人不在,那么我先告辞了!”贾亮起身要走,想想又道,“大嫂,我懂一些医术,这有一个偏方,你弄一些醋来在小姐和公子房里烧煮,会有些作用,如若那太医的方子不管用的话,大嫂再来寻我!”
初次见面,即便知道这里可能是秦可卿的家,贾亮也不方便多待,不过他确定最近一段时间京城流行的病疫确实是流感。
出于医生的本能,贾亮提醒妇人,信不信就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了。
妇人何氏一直将贾亮送出门,看到贾亮进了隔壁的院子才回来。
贾亮给何氏留下的印象不错,谈吐得体,热情大方。
何氏觉得,左右不过是一些醋罢了,花不了几个钱,于是照着贾亮说的准备了两个小炉子和一些醋。
贾亮猜的没错,这里就是秦业的府邸,秦可卿的家。
秦业虽然是一个官,但为官清廉没有太多的积蓄,只能在大板巷置办了产业安家立命,他没得后才去养生堂抱养秦可卿,直到五十岁的年纪才有儿子秦钟。
这一次,女儿儿子一起得病,可把秦业急坏了。
秦业花费不少的银两给儿子女儿看病,却一直不得好,那日听得同僚们说太医院的王太医妙手回春,治好了不少这种流行的病疫,他这才东挪西凑出一笔诊金出来去请人。
而这个王太医正是去贾府给老太太看病的那位,他治好病人的药方正是来自于贾亮。
王太医的医德不错,并不是只给皇亲国戚高官王侯看病,今日王太医不忙,他见秦业来了三次请他于是随同秦业一起出诊。
马车来到大板巷秦府门前,小厮上前开门。
“王太医请!”秦业伸手道。
“秦大人客气了!”王太医客气一声道。
二人一同走进院里,何氏迎上来道“老爷回来了!”
治病要紧,一行人话不多说,随同何氏一起来到一处厢房之中。
厢房之内,两个丫头正在小炉子前忙活,另一边的香榻上躺着一个年方二八、脸色红润的佳人。
“瑞珠、宝珠,你们在做什么?”秦业闻着鼻端的酸味,问道。
“是何嬷嬷让我们烧醋的!”瑞珠和宝珠起身,吓得小脸发白。
“胡闹!”秦业呵斥何氏道,“都什么时候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何氏不敢隐瞒,立即将贾亮到访一五一十的说了。
秦业越发不高兴了,这些时日为了一双二女的病,他可是操碎了心“多少郎中都瞧不好的病,他一个少年郎君能够有何作为?还不赶紧将这些都撤了!”
宝珠、瑞珠惴惴不安,立即着手去搬炉子。
“且慢!”王太医忽然出手阻拦道,“敢问大嫂,那小郎君姓甚名谁?”
“他说他叫贾亮!”
“原来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太医莞尔,神情很是高兴。
那日,他从贾府之中出来,用得来的方子救治不少的人,还给宫中贵人治好了病,得到了老皇帝的奖赏,名声大涨。
后来他仔细琢磨这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的药方,越琢磨越觉得妙,恨不得见一见写下这药方的医者,好好的聊一聊,只是找不到人。
高门大阀之中又不方便打听,王太医只得作罢,没曾想在这碰到了。
王太医诊脉罢了,笑道“秦大人,你有如此佳邻何必舍近求远来找老夫呢?令媛这病并不重,服用两副药即可痊愈。”
秦业心下稍安,当即拿出一封银子出来“让王太医费心了。”
王太医却不接,道“先去给小公子看看,这诊金倒是不必了,老夫还要谢谢秦大人,秦大人待会随老夫一起去见见这位小郎君,你的诊金给他吧,对了,这炉子就不必撤掉,按照小郎君说的做,对病人有好处!”
秦业愕然,什么时候来的邻居,居然让大名鼎鼎的王太医也要上门拜访?
带着一脑门的疑惑,秦业随同王太医给秦钟把脉完毕,再一同去隔壁拜访贾亮。
却说贾亮拜访完左邻右舍回到屋里,伏案疾书默写他知道的一些医书,都是这一方红楼世界所没有的宝贝。
写了半日,王太医和秦业来访。
三人一见面,道明来意之后,两个医生之间的职业病发作了,聊起来医术,这一说就没完没了,直到掌灯时分。
秦业急不可耐,家里还有两位病人呢,于是出言打断道“王太医,亮哥儿,小女和犬子的病”
王太医扶额,自责道“怪我怪我,聊起来没完没了,还是亮哥儿医道见解独特,那些外科的东西我都没有听过,一时间耽误了。”
“王太医谬赞了!”贾亮谦虚一番,他和王太医聊了半天,发现这个王太医不像现在一些人那样敝帚自珍,说起医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各个年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想法都存在,能够将自己吃饭的本事拿出来说给同行听的人,确实是少数。
“非也,不是我夸赞!”王太医诚恳道,“亮哥儿对医道的见解确实不凡,令师乃是奇人啊,可惜不能一见。秦大人不必担心,有亮哥儿在此不碍事,明日让亮哥儿去府上给令媛他们看病开药即可。”
贾亮和王太医的交流之间,穿插了一些后世的医学知识,将王太医震惊得不小,这才得到这位京城名医的肯定,为贾亮日后积累名声。
不过,贾亮实在是太年轻了,不过是十几岁,这和那些名医动不动就白发皓首完全不一样,所以秦业有点信不过。
“他?”秦业惴惴道,“王太医,亮哥儿行吗?”
在他看来,你人都来了,何不将药方开了算了?
王太医将秦业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秦大人无需担忧,亮哥儿不行的话我更加不行了。须知,亮哥儿出自贾府,贾府老太太的病就是他给看好的,而且,老夫惭愧啊,最近一段时日给京城贵人们瞧这流行病疫,用的就是亮哥儿的方子。”
敞亮!
就王太医这番话,收获了贾亮的好感。
秦业再无疑虑,于是贾亮给秦可卿和秦钟看病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王太医明言,改日要在秦淮河上设宴,请一些同僚一起款待贾亮,再一同交流交流。
翌日。
连日的阴雨飘散,太阳冒头出来,将贾亮院落里面几株桃树洒满金黄,让那幼小的花苞惹人怜爱。
贾亮身穿一身白色绸布长袍,打扮有点骚包,不过原主的这身衣裳穿在身上确实好看,有了这身行头,贾亮要去隔壁,给秦可卿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