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苍鸿他们抬着简易自制担架将云华送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医生们见到如此怪异的病患,各个都头皮发麻,第一时间推入抢救室,初步观察似是掉入强酸中再捞起来的一般,一番折腾下来,表面看着严重,但身体机能显示良好,由于此地医院设备不太先进,对于这种病患他们也无从下手,也只能维持原状。
等主治医生前来询问苍鸿等人,也说明了难处,而苍鸿他们几人本就没亲眼瞧见云华是如何受伤的,所以几人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
司藤坐在一旁倒是安静的很,她现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先恢复一部分妖力,只要自身妖力充沛,治愈云华倒也是轻松。
白金知道司藤可以治愈云华的伤势,只是目前来说,司藤太过于虚弱,妖力明显不足以用来修复云华那残破的身躯。
他起身朝医生走去:“医生,只需将病人维持一下生命特征就行,我们已经联系好大型医院,明早就会来带走,今晚就辛苦你们了。”
主治医生闻言,心头一喜,点头:“如此就好,我们医院医疗水平比不了大城市,放我们这相当于等死,既然你们有了安排便好。”
医生说完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今晚就只能暂且安置在重症监护室里度过,能转走是再好不过的,要是强行留下反倒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时,一名护士跑过来,对着主治医生说:“206病床的患者又闹着要出院,可他清醒没多久,还很虚弱,该怎么办?”
医生皱眉道:“家人还没联系上么?前几天不是有人来看望的么?”
护士刚想说话,但她瞟了一眼前面的苍鸿,这白胡子她太熟悉了,206床的病患不正是他送来的么。
忙说:“老人家,您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您前些天送来的叫颜福瑞患者下午就醒来了,当时就吵着闹着要出院,现在还在病房闹呢,您快去瞧瞧吧。”
苍鸿听颜福瑞醒了,心头也放下一分,好歹是活过来,不像丁大成,让毒蝇伞菇给一口吞了,尸骨无存,丝毫存活的机会都没。
在回来的路上不断的在思索该如何向丁大成家人交代,人是他苍鸿叫过来的,如今客死异乡,这如何说,难不成说是工伤?亦或是说意外?他家人如何肯善罢甘休。
苍鸿他自然没法接听电话,不仅是他,他们几人都没法接听,手机早在洞里“荡秋千”的时候掉下去了。
便说:“快带我去看看!”
颜福瑞下午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遭遇沈银灯的那一刻,醒来时第一时间便挣扎着起来要去告诉司藤消息。
只是昏迷期间躺了几天病床,凭靠着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浑身无力的他不管如何心急也都无法挣扎起床。
医生看他精神不对劲,一针镇定剂下去,倒是安分了。
半夜,醒来后的颜福瑞依旧大吼大叫着要出院,这不,又联系不上家人,找主治医师来求助了。
等苍鸿几人到颜福瑞病房前便听到了里头颜福瑞的叫唤声,白金急忙推门进去,对着颜福瑞说:“颜福瑞,安静一点,隔壁房还有病人需要休息的,怎么刚醒来就这么闹腾了?”
颜福瑞见熟人来了,刚想说,但一看全是悬门的人,而且各个都是狼狈不堪,便止住话头:“白先生,苍鸿会长,你们都来了啊!”
苍鸿点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只是声音愈发的沧桑。
安抚好颜福瑞后,除了安然无恙的白金之外,苍鸿、马丘阳、潘祈年和王乾坤都已是身心俱疲,众人包扎一下伤口后就回了旅馆。
白金在颜福瑞旁边坐下,看着欲言又止的颜福瑞说道:“颜福瑞,你安心养病,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瓦房救回来了,是司藤小姐救回来的!”
颜福瑞听到这话,一时愣住了,没有幻听,他听的很清楚的,只是一时兴奋过头,呜咽着问:“白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
顿了顿,似乎在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司藤小姐不会骗我!”
他来云溪寨主要就是为了救回瓦房,也在脑海里无数次的想过若是瓦房没能救回来他该怎么办,如今得知瓦房救回来了,紧绷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了。
声音颤抖,手足无措,双眼紧紧盯着白金,在看到白金点头后,他整个人一下疲软了下去。
片刻后又挣扎着起来:“白先生,瓦……瓦房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白金压住颜福瑞的肩膀:“颜福瑞,镇定一些,瓦房刚刚睡下了,情况很好!”
颜福瑞沉默了一会,手捂着脸趴在被子上呜呜呜的哭泣了起来,将被褥弄湿的一塌糊涂,这就可以看出司藤为何对颜福瑞哭那么反感。
颜福瑞一哭,这会反倒是白金手足无措了,他好像也没有学如何安抚哭泣中的男人的技能。
这时,原本在重症监护室外看守云华的司藤却是意外的过来了,听到颜福瑞在哭,她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当即喝道:“闭嘴!”
颜福瑞听到司藤的声音,停下了哭泣,又想挣扎起来感谢司藤。
司藤上前一把将颜福瑞按倒在病床上,然后释放一道绿光将颜福瑞体内残余的赤伞能量剥离,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颜福瑞愣愣地躺在病床上,刚刚司藤的眼神过于恐怖,他不敢出声,等司藤走后,嘴唇嚅嗫:“白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看司藤小姐脸色苍白,很不对劲!”
白金暗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没事,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顿了顿又说:“我去看看司藤小姐,你别再捣乱了!”
颜福瑞木讷的点头,看着白金离去的身影,心中很是不安,今晚的几人神情都很不对劲,就连平时酷爱嬉笑的白金也是显得很萎靡。
越想越不对劲,他便撑起身子,坐到一旁的轮椅上,准备去问个明白,也正好去看下瓦房是不是真的救回来了。
白金回到重症监护室外,此刻司藤还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小窗盯着里面的云华。
“司藤小姐,刚刚为颜福瑞祛除了赤伞留在他体内的残余能力,肯定挺耗费妖力的,您坐下来休息一会吧,光看着也不能让云先生立马好过来,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救云先生。”
司藤没开口,依旧站那,紧盯着小窗。
过了一会,她退步坐到通道旁的椅子上,喃喃开口:“颜福瑞体内的赤伞能量过于暴虐,如果不及时驱散,会和我留在他体内的妖力起冲突,到时一样会没命,颜福瑞不能再出事了,这也是云华希望看到的。”
白金:“司藤小姐真是心善!”
司藤冷笑:“心善?悬门的人恨透我了才是,就在刚才马丘阳还要求我给他解藤杀呢!”
……
原来刚刚苍鸿几人从颜福瑞病房出来去包扎的途中碰见了司藤。
苍鸿面对司藤尴尬之至,毕竟人要脸,树要皮,但与生死相比,好像面子是一点都不值钱,心许现在讲讲好听的,或许改日能勉强争取一下,而且这段时间下来,司藤并非想象中的那番乖张暴戾。
苍鸿心里也是痛苦的,丁大成的身死让他难以对其家人解释,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众人的藤杀,藤杀一日不解,他们就一日难安。
他自然知道今晚不宜提这个话题,他怎么会不知道今晚若是说了肯定也是自取其辱,深吸了口气,压住冲动的想法,口气和缓的说了一番话。
“今日之事是我们悬门对不住司藤小姐,沈……赤伞太过于奸猾,把全部人都耍的团团转,也怪我们自己学艺不精,竟然没法分辨沈银灯就是赤伞,反而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里,好在得您相救,保此残身,今天我们几人就不打扰司藤小姐您休息了……”
马丘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安稳的站在平地上觉得自己又行了还是他脾气又直且急,他直接开口:“司藤小姐,虽然我们被赤伞欺骗,但你最终也杀了赤伞,我们也算是完成了你交给我们的任务,这藤杀也该给我们解了吧?”
马丘阳话一出,司藤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冷笑道:“马悬师,我救了你们一命,没听到一个谢字,没声谢就算了,我也不想听,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当时没把你们丢下去喂蘑菇,是不是觉得我比沈银灯好说话?”
顿了顿又说:“今日我为救一群要杀我的人而折了自己人,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你还敢跟我提藤杀,我不是人类,不想去做那么多好事,我也不想听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不想立地成佛,那样日子会过的很不舒心。”
缓缓又继续道:“给你个机会滚远点,别站着碍眼!”
苍鸿见状立马拽着马丘阳就进了一旁的包扎房,马丘阳在房间内还嚷嚷着凭什么不给我们解了藤杀之类云云。
司藤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冷哼一声,转身去了颜福瑞的病房。
……
白金听到司藤的话,浑身一震,问:“那您?”
“想问我有没有给他们解了藤杀?”
白金点头。
司藤不屑的说道:“他们设计害我,着了赤伞的道,最后还是我救了他们,他们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反倒是理直气壮的来要求我给他们解藤杀,想都别想。”
白金原本还想等这事过去了,再找司藤求求情,让她给苍鸿等人解了藤杀,但架不住悬门二愣子多,什么时候提不行,非得这时候提起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快么,他是暗自摇头不已,当下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便问:“司藤小姐,之后您有什么打算么?”
看似简单问题却令司藤一愣,她复活以来也就为了那几件事,大部分都已经从云华嘴里得知了,也就只剩寻找白英了,现如今她想和白英重新合体的心思是越来越淡,如今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却是变得可有可无。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到时候问云华吧!”
白金闻言也是一愣,又仔细看了一眼司藤,司藤变化太快了,已经不像此前那个特立独行的司藤了,暗自感叹:人生可真是奇妙。
“司藤小姐和云先生是如何认识的,他一身本领也是您教的?”
司藤坐椅子上闭着眼,平静的开口:“白先生身上秘密很多,要不然先说说你吧?”
白金干笑一声:“我能有什么秘密,在荒山野林过惯了,到人间混个安稳日子罢了。”
司藤:“能混在人类大学里当教授也挺不容易的吧,倒是不知你是如何压制住气息不被悬门中人发现的呢,也是同沈银灯一样?”
白金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但他可没有似沈银灯一般,为保自己身份不泄漏而附身在孕妇胎儿上。
压制气息也很简单,悬门虽然没落,但余威尚在,加上悬门一代不如一代,利用悬门的气息掩盖自身的气息很容易做到,所以在悬门范围内生活还是很如意的。
“我们寿命过于漫长,起先几年对融入人类倒是很简单,但随着周围人的老去,而我们样貌始终不变,难免会惹人生疑,那时我便会去往他出,亦或是去海外,给认识的人造出一个远走他乡的假象,就好比我二十几年前在港岛还做过导演,后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场单人船难。”
司藤听后倒是起了一丝笑容,说:“白先生还真是足智多谋呐!”
白金尴尬一笑,刚想说些什么,但听到通道里轮子滚动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颜福瑞坐着轮椅,身后一个护士脸色极其难看的推着轮椅。
白金都不用想就知道颜福瑞肯定又在折腾了。
白金上前接过轮椅,对着护士说:“谢谢你了,他交给我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护士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白金教训颜福瑞道:“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
颜福瑞:“我想看看瓦房,还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我睡不着。”
白金看了一眼司藤,见她没反应,当即将颜福瑞往瓦房的病房方向推去,边走边说:“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比较难以解释,我也是仅仅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前面的一概不知。”
颜福瑞道:“那你给我说说大致情况吧,不然我心里不安,总觉得发生大事一般。”
“的确是发生大事了……”随之,白金把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颜福瑞,当说到云华重伤的时候。
颜福瑞从轮椅上蹦了起来:“是不是沈银灯,不,赤伞干的?”
白金再次将颜福瑞按倒在轮椅上,说:“别大呼小叫的,是不是赤伞干的不知道,但肯定有关。”
颜福瑞喃喃自语:“司藤小姐早就告诉过我,沈银灯就是赤伞,云华怎么还会着了赤伞的道呢?”
白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把颜福瑞往瓦房的病房一推,说了句:“安静一些,光看不许说话,别吵醒瓦房,他还很虚弱。”
颜福瑞看到瓦房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此刻全部的烦恼都似乎消失了一般。
他转动轮椅朝着床头而去,看着熟睡的瓦房,失而复得喜悦感,使他眼角泛起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