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夏,白发苍苍的朱元璋躺在御榻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清楚自己大限将至,但他并不遗憾,也不慌张。
因为该交代的事情,他早就交代完了,该杀的人,不该杀的人,他也早都杀干净了。
朱元璋回想着自己的一生:出身贫农,家人纷纷饿死,自己靠乞讨为生;仅以二十四骑起家,发展到几万人,进而与群雄逐鹿;鄱阳湖血战陈友谅,围死张士诚,创立大明基业;最终八次北伐,打得元昭宗仓皇北遁,开创一个和平的新时代。
建国后,他更是通过明初四大案,发动了史上规模最大的反腐肃贪运动,杀得人头滚滚,终于让朝堂政治清明,皇权稳固。
皇子们也各自长大成才,领兵镇守一方,互相牵制,成为大明坚固的藩篱。
允炆虽然柔弱了些,但他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好孩子,朱元璋相信大明在他的手上,一定会步入新的辉煌!
他本可就此安心离世,但仍有一件事萦绕在心头,令他不愿就此闭眼。
那就是中原武林的安定。
朱元璋的御榻前放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宝剑,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至宝倚天剑。
而宝剑旁,放着一个丝绒托盘,里面有三本颇为破旧的秘籍,正是少林九阳功,峨眉九阳功,和武当九阳功!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朱元璋心中念着,眼睛闭着,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讥笑。
“可笑!宝剑再锋利,武功再高强对天下有何用?在军队面前依然不值一提。争天下靠的是人心与大势。个体的力量,又怎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但想着想着,朱元璋脑海中又浮现出张无忌的身影来,令他不免谨慎起来。
“不过,就皇帝个人的安危而言,过于高强的武功确实也是一大隐患。比如张无忌若是想要刺杀皇帝,或对地方官吏进行无差别屠杀,长此以往形成拉锯之势,确实会对大明造成不小的混乱。”
想到这里,朱元璋脸皮一抽,眉宇间显现出一丝杀气来。
“为了允炆的安全,九阳九阴,乾坤大挪移等过于神妙的武学,决不可再留于世间!”
“朕早已安排锦衣卫,让他们潜伏进武林各派之中,除了收买弟子为朝廷所用外,还要让这些门派自相残杀,互相削弱!”
“为了大明的江山稳固,绝不能再诞生另一个张无忌了!”
朱元璋还在闭眼思考之时,就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个小太监满头大汗地捧着一卷旧牛皮,匆匆跑上殿来,急声道。
“万岁爷,大喜,大喜啊!”
朱元璋睁开了眼,他知道,一定是锦衣卫为他传来了什么好消息。
“万岁爷请过目,这是锦衣卫在泉州草庵摩尼寺中找到的杨逍遗书!”
朱元璋的眼皮动了动,小太监就心领神会递过牛皮卷。
朱元璋勉强伸手接过,奋力展开一看,里面果然写的是一封遗书。遗书的末尾还附有各种武功心法,其中就有乾坤大挪移。
显然这卷牛皮上,记载的是杨逍的毕生所学。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那张无忌传教主位时,一定会传给杨逍乾坤大挪移,圣火令武功等明教绝学!这样一来,中原武林的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就算失传了!”
放下心来的朱元璋挥挥手,让小太监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棺材里随他陪葬。
而随着放下的心,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庙堂之上,无人能威胁允炆的帝位。江湖之远,也被我命锦衣卫布下了天罗地网,早晚会让武林走向衰败。”
“我一生中仅剩的遗憾,就只剩那昏君(元顺宗)竟跑到漠北藏了起来,令我不能将元朝的血脉斩草除根,根绝外患!”
“这片锦绣河山,绝不能再遭乱世的侵扰了!”
“绝不!”
朱元璋没注意到的是,杨逍遗书中夹着一块白玉弥勒吊坠。
就在他接过牛皮时,吊坠带着一丝白光悄然划入了他的袖筒
“绝不!”
一个身材雄壮的少年人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喊一声。
随后他就只感觉胃内翻腾,酒气顺着鼻腔往外窜,当即就想吐。
好在旁边两个小厮反应迅速,连忙上前扶住他。先是拿出净桶让他吐干净,又不嫌脏污,仔细帮他清理好口鼻。
“这这里是何处?”
朱元璋刚一躺下,就警觉地观察起周围环境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小屋内,屋内纸窗洁白,摆设考究,床头还挂着青色的帷幔,显得颇为雅致。
床边还站着两个小厮和一位老奴,老奴手中还拿着一根银针,显然是在施救。
“公子爷您喝多了,咱都在杭州府住了这么多年,您怎么把家都忘了?”
一个小厮陪笑道:
“上午您要给老爷壮行,喝了整整一大壶葡萄酒,这不才酒醒么?”
“少爷?老爷?那都是谁?朕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时辰?”
朱元璋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人在酒池之中泡了三天三夜似的,脑子里除了晕还是晕。
“哎呦,公子爷您就算是喝晕了头,也不能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啊!”
小厮被朱元璋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朱元璋,让他倚在床边,好言劝道:
“咱这里当然是杭州啊,现在是大宋政和元年。”
“大宋?这里不应该是应天府么?政和元年?那不是宋徽宗用过的年号么?”
朱元璋闻言一惊,当即就想追问些什么,但有一少年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对了,我叫朱洪武!我爹是大宋苏杭应奉局总领朱勔!我因练武受了风寒,上午又逞强喝了太多酒,这才一命呜呼,被你这孤魂野鬼趁机夺了我的躯体!”
朱元璋脑中闪过朱洪武的声音,一时之间,诸多陌生思绪涌入他脑中,夹杂着求生的意志,宛如脱缰烈马般向朱元璋袭来。
但朱元璋那是何等枭雄人物?感到了异样思维的入侵,他那坚韧强悍的意志力顿时如巨浪般卷起,轻而易举地就将“朱洪武”的人格意识小船拍碎,吞噬。
转瞬之间,朱元璋就坚守住了自己的人格,并得心应手地使用起朱洪武的记忆来。
“朕应该是死了,但朕的魂魄不知为何,穿越到了一个宋朝的官宦子弟【朱洪武】的身上。——这个世界上,莫非真的有灵魂之说?”
“而且这朱洪武的父亲竟然叫朱勔?那不是因征缴【花石纲】,闹得江南民怨沸腾,导致方腊起义,被后人们骂为‘六贼’之一的大贪官么?”
朱元璋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触手光滑,不是昔日满脸皱纹的模样。
他又摸了摸胸口,除了摸出一块白玉弥勒佛吊坠外,就发现自己胸肌发达,心脏砰砰有力,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活力充斥着全身。
被老年病折磨多年的朱元璋,对这副躯体极为满意,不过也多了几分疑虑。
“不过这胸肌是不是过于发达了点?这朱洪武不是才十六岁么?”
朱元璋仔细地翻阅了下脑海中的记忆才明白,原来这朱洪武是朱家独苗,又自小不喜读书,就喜欢练武。朱冲朱勔见状,便花钱请了些师傅来教他些拳脚功夫。
朱洪武脑子不灵,加之没名师教导,学不到什么高深内功。但好在他家境优渥营养充足,因此个头和肌肉倒是越练越大,十六岁的身高就达到了七尺(古代的七尺男儿一般被认为是一米七左右,和实际尺寸不同),还能把三四百斤的大石锁当玩具般在空中抛着玩,是苏杭一带出了名的大力士。
也正是因为朱洪武身体强健,朱勔才没把他的感冒当一回事。
哪里想到一壶葡萄酒下去,这年轻人就此一命呜呼?结果白白便宜了朱元璋。
“嗯?是错觉么?”
朱元璋眼前一阵恍惚,他仿佛看见了手中的白玉弥勒吊坠对他戏谑地眨了眨眼。但等他再看时,白玉弥勒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中,再无半点反应。
朱元璋摇了摇头,收起了吊坠。他想起身照镜子,结果抬手时却碰到了身边的硬物。
好奇之下他掀起被子一看,却意外发现了自己的陪葬品——倚天剑,三本九阳功和一卷杨逍遗书。
“怪哉怪哉,若是灵魂穿越,为何这几样东西也会随我而来?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
正当朱元璋低头沉思时,突然一个小厮猛地推门进来。
他慌里慌张,神态惊恐,头上还不知在哪里蹭了一抹白灰,声音颤巍巍地喊道:
“少,少爷!不好了!老爷刚买到的【龙骧凤翥冠】丢了!”
被打断了思路的朱元璋不满地皱了皱眉,刚想呵斥。却见那叫兴儿的小厮如此惊慌,立刻改口追问道:
“丢的?何时丢的,怎么丢的?那东西不是官家(宋朝对皇帝的称呼)想要的么?这怎么丢得起?莫非你们都想犯欺君之罪不成?”
“回少爷的话,刚才我在打扫卫生时,就发现这个金冠连带着包裹一起消失了!”
小厮哭丧着脸,手足无措地说道:
“偏偏老爷(朱勔)出门公干去了,此时已走了半天了,家里没个主事的,这可怎么办啊?”
朱元璋虽然是刚穿越过来,但他也知道,一旦【龙骧凤翥冠】丢失,宋徽宗龙颜大怒之下绝对会责怪朱勔,甚至会定下个欺君之罪,让朱府落得个满门流放的下场!
朱元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元末乱世中磨砺出的反应能力,令他闪电般地下达了一串命令。
“先去堵住各个府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入!谁敢出门全当贼人处置!你,还有你快去找衙门报案,让他们迅速封锁院外街道!快去!”
“好的公子爷,我们这就去。”
惊慌失措的小厮们连声答应着,扭头就要出门时,朱元璋又叫住了他们,细细嘱咐道。
“等等,你们两两一组,不许单独行动!放心,我并非要怀疑你们,这只是为了你们更好地自证清白。”
“还有,你俩别忘了去账房取几吊钱打点差人,让他们尽快过来帮忙,若是不够,可口头许诺朱府必日后补上;传令府内所有下人,不得单独行走!最少也要两人一起行动,违令者皆视为小偷同党!”
小厮们看着果决利落,安排事情井井有条的朱洪武,不由得面面相觑。
往日的少爷看起来形象雄壮,实则性格是个脓包,这种大事恐怕早就吓得他面色惨白,六神无主了。
而面前的少年人,行为果断干脆,做事老辣沉稳,这还是往日那个朱家少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