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李淳罡的注视之下,有一道剑光自东北方向而来。
凭借李淳罡在剑道之上的造诣,如何能看不出这一剑的厉害。
李淳罡感叹,无非是在感叹这世上的人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之时,免不了要铤而走险。
而今,北凉和北莽大战不休。
双方加起来已经拼死了将近五六万的人马。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离阳皇帝还不忘收拾徐凤年一把,或许是因为知道徐凤年今非昔比,所以,这集结几方势力的万里一剑,并不是想要徐凤年的命,而是想斩尽徐凤年这个北凉王的气数。
李淳罡闯荡了半辈子江湖,算是对朝堂之上的这些阴谋算计看的够够的。
比起江湖意气,这些阴谋算计着实是让人腻味的很。
剑光一起,叶千秋反倒是心静了不少。
李淳罡在一旁问道“怎么着,看着那剑飞过来以势压人?”
叶千秋道“既然大戏都已经开幕了,总得让人家唱完了才是。”
“更何况,这一剑虽然有点东西,但想要断了徐凤年的气数,也没那么容易。”
“东越剑池倾力铸就的一柄新剑,祁嘉节作为剑主,所剩不多的离阳练气士扎堆,加上龙虎山赵凝神的联手牵引,这万里一剑,的确算是天下少有的一剑了。”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敢在青城山地界动手,那自然得收些利息才是。”
说着,叶千秋抬起手掌,一抹光华从他手中升起,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那是离阳京师太安城的方向。
李淳罡见状,眼皮子一跳,道“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吧?”
叶千秋笑了笑,道“不会,这一剑只是试探。”
“太安城中,尚且有人护着离阳赵家。”
“还不到见分晓的时候。”
李淳罡松了一口气,道“就怕你乱来,搞的天下大乱。”
叶千秋笑道“我出手可不是为了天下大乱。”
……
青城山脚下的小镇上,徐凤年回头,朝着祁嘉节看了一眼,然后淡淡说道“你们完了。”
祁嘉节一脸平静,道“怎么说?”
徐凤年笑了笑,道“你们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当年王仙芝活着的时候,谁敢在王仙芝的武帝城闹事。”
“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
祁嘉节冷哼一声,道“青城山也一样是离阳疆土。”
徐凤年笑道“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这么天真,难怪你会来到这里。”
“罢了,你们自求多福。”
“我若是接下这一剑,你们尚且有一条活路。”
“如果接不下,那只能是请你们跟我一起同上黄泉路了。”
话音一落。
徐凤年拔地而起,踏空而去。
只见天空中,成千上万把剑朝着徐凤年飞去。
就在这时,小镇的街道上,吴灵素亲自带着一大票神霄弟子到了此地。
将众人团团围了起来。
镇上的百姓很少有不认识吴灵素的。
自从叶千秋执掌神霄派,改变了神霄派原有的方针之后。
吴灵素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青城王。
他每隔些时日,便会亲自到青城山附近的村镇中走访,宣传神霄教义。
再加上,叶千秋一再强调纪律作风。
吴灵素自然也不敢在人前作威作福,一改从前他执掌大权之时的风貌。
硬生生的成了青城山周围百姓眼里的吴神仙。
吴灵素这一来,周围的村民们立马就认出了吴灵素,急忙让开了一条道。
吴灵素走到客栈门口,看了看还站在客栈门外的祁嘉节,一脸威严的说道“谁搞事情?”
一时间,四周静悄悄,没人说话。
吴灵素又喝了一声。
“掌柜的在不在?”
“出来说话!”
这时,客栈掌柜的跑了出来,朝着吴灵素连哭带嚎道“吴神仙,吴神仙,您可得给小老儿做主啊。”
吴灵素见状,扶了客栈掌柜的一把,道“掌柜的,你且慢慢道来。”
“不用怕事,有我等为你撑腰,照实说便是,在青城山闹事,就是打我神霄派的脸,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说着,吴灵素还瞥了一眼祁嘉节。
客栈掌柜的闻言,连声道谢,然后急忙指认一番说道。
“这帮人自称是京城来的,非要在小店落脚。”
“可小店的客人早满了,可他们非要拿钱砸,小老儿没办法,只好去一一请已经入住的客人们离开。”
“小老儿好说歹说劝走了一部分客人,可有位年轻公子不愿意,结果他们就打了起来。”
“店里的桌椅都散架了不少。”
“不过,那位年轻公子倒是给赔了钱。”
吴灵素清楚了来龙去脉,当即一摆手,示意身后的神霄弟子将先前在客栈里和徐凤年发生口角的年轻公子哥给扣下。
那年轻公子哥见状,吓的魂不附体,吱哇乱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我可是京城礼部尚书的公子!”
这时,只见祁嘉节挡在了那年轻公子哥的面前。
吴灵素朝着那祁嘉节一瞥,一脸平静道“阁下是?”
祁嘉节淡淡说道“京城祁嘉节。”
吴灵素闻言,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京城第一剑客。”
随即,吴灵素话锋一转,一挥手,道“一起带走!”
祁嘉节见状,身体四周立马剑气喷涌。
“吴真人,这其中想必是有些误会。”
“我身后的这些人,在京城都是非富即贵。”
“此次到青城山来,只不过是想凑个热闹而已。”
“还望吴真人给个薄面,不要将事情闹大。”
吴灵素冷哼一声,道“祁嘉节,贫道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青城山!”
“不是太安城!”
“我掌教真人在几日之前,就已经三令五申,凡是此次与会者,皆不可在青城山境内斗殴滋事。”
“你们在太安城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到了青城地界还敢如此!”
“真当这里没有王法吗?”
说着,吴灵素大喝一声,挥手道“布神霄剑阵!”
随即,吴灵素身后的十八名神霄弟子尽数拔剑,顿时将祁嘉节给围了起来。
“给我全部拿下!”
“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吴灵素再喝一声。
周围的看客们一看,人都傻了。
好家伙,这神霄派的人这么刚?
那可是京城第一剑客祁嘉节啊,说抓就要抓?
祁嘉节身后的那一大票纨绔子弟,一看这阵仗,都愣住了。
听着吴灵素那毫不留情的口气,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祁嘉节面色有点难看。
神霄剑阵的厉害,他在京城时就曾经听说过。
他虽然不惧,但眼下,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尚且可以突围,可他身后的这三十多人可就逃不了了,若是有一个出了问题,他回去都不好交差。
若是他动手,且不说能不能破了这神霄剑阵,只要他一时半会儿走不脱,那吴灵素再叫些弟子下山。
他想走也走不了。
思索再三,祁嘉节散去剑势,将手中剑重新系在了腰带上。
吴灵素见状,挥手道“带走!”
一时间,祁嘉节和那名领头的年轻公子哥全部被神霄弟子带走。
吴灵素也扬长而去。
客栈外的看客们见状,一个个目瞪口呆。
也有人暗中从人潮之中退走,悄然说道“这里可是青城山,祁嘉节脑子不清不楚的,敢在这里出手,真是找死。”
……
青州,白芦湖。
来自南疆的十万精军正在有条不紊的渡江。
这个名义上暂时由靖安王赵珣统辖的青州水师,兢兢业业,赢得了南疆一班武将的认可。
在一艘没有青州水师士卒驻扎的楼船上,一男一女站在船舱门口,看着那个盘膝而坐多时的中年书生,先前还看着他莫名其妙摆下一口白碗,再投下一颗石子。
年轻男子锦袍玉带,风流倜傥,而那体态婀娜的动人女子也在登船后摘去了帏帽,露出一张能让旧青党权贵瞠目结舌的容颜。
女子皱眉道“王爷,刚才那抹光亮是剑气不成?”
靖安王赵珣无奈道“问我?唉……就我那点三脚猫功夫。”
女子没有故作成熟女人的娇媚或是小女子的娇羞作态,甚至连个笑脸都欠奉,她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赵珣不论看过了多少次这般冷冷清清的神色,仍会怦然心动。
这位在离阳王朝冉冉升起的年轻藩王,握住她的手,两两无言。
一名白袍男子从船舱中走出,跟两人擦肩而过,走到两鬓斑白的儒生附近,低头瞥了一眼。
只见白碗之中,有一条细微白线疾速划破水面。
中年儒生随手一挥,水碗消失不见,缓缓起身,跟白袍男子走到栏杆附近,环顾四周,感慨道“八百里春神湖,除去广陵江大江,更有四条河水同注其中,好一个日月若出没其中,是何等壮阔无垠,便是一辈子住在湖畔的村野乡民,也想不到这春神湖其实在日渐枯萎,如同迟暮老人。”
“倒是我们脚下这白芦湖,像那少年渐变壮年的光景,会越来越烟波浩瀚,最终取而代之,成为天下第一大湖。”
“黄龙士曾经有言,世间气数有定数,却运转不停,田是主人水是客,不留就不得。”
身穿素雅白袍的英伟男子不置可否。
儒生笑道“为了这离阳北凉双方此消彼长的气数一事,所以祁嘉节不得不放弃毕生志向,舍弃长铗,去东越剑池求剑,在刀甲齐练华大闹太安城钦天监后,离阳不得不将硕果仅存的北方扶龙派练气士,全部聚集在剑池,以性命作为代价,向那座剑炉灌注精血神韵。”
“这么大的动静,不过是奢望打碎那人新到手的气数而已,想一想离阳赵室也确实憋屈,数千士子赴凉,江湖草莽不断涌入。”
“神霄派自从由叶千秋执掌之后,一向对北凉亲近。”
“如今,佛道大会在青城山举办,连淮南江南两道名士也都蜂拥而去了,徐凤年在这个时候去青城山凑热闹,你说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若真是让徐凤年天下归心,那太安城坐龙椅的那位,如何能坐得住?”
“这一趟铤而走险,在青城山的地头上动手,其实还是怕徐凤年回了北凉更难搞。”
“如今,实在是拿不出太好的办法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谢观应火上浇油一把,祁嘉节等人不可能得逞的。”
谢观应,白衣兵圣陈芝豹这两人从西蜀走出,并肩站在了这里。
谢观应没有转身去看那个跟徐凤年一样成功世袭罔替爵位的靖安王,轻声笑道“没了陆诩辅佐,反而混得风生水起了。”
谢观应打趣道“王爷,也稍稍给人家一点好脸色,他可是对你仰慕得很,再说了以后我们还要倚重这位一旬帝王。没有他的话,事情会棘手很多。”
陈芝豹望向西北,那抹璀璨白虹气势越来越雄壮。
以至于连这位超凡入圣的蜀王都下意识眯起眼眸。
……
西楚京城,曹长卿来到大殿外视野开阔的白玉广场上,他的视线随着那抹剑光从东缓缓往西,叹息道“衍圣公,这一剑,原本应该是在太安城外等我的吧。”
随即,曹长卿眯起眼,道“敢在青城山动手,也真是不知死活。”
……
青城山,青羊峰,别苑之中。
一个身着武当道袍的道士和一个身着龙虎山道袍的负剑男子正围坐在一个石桌前下棋。
一个身着武当道袍的小道士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轻道人对弈。
浑身灵气流淌的小道士好奇问道“师父,怎么不走了?”
那个身穿龙虎山道袍的负剑男子,抬头朝着天上看去,道“这一剑,是由东越剑池那边来的。”
身着武当道袍的年轻道人是当代武当掌教李玉斧,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淡淡说道“敢在青城山动手,这是嫌命长了。”
龙虎山道士名为齐仙侠,他赞叹道“这一剑无鞘,天地即是剑衣,贫道若是此生能够正面迎战这一剑,虽死无憾。”
一旁的小道士轻声道“生生死死,是多大的事啊,咱们别轻易说死就死。”
齐仙侠转头凝视这个小道士,会心笑道“你很像一个人。胆子小的时候,连女子都不如。胆子大的时候,连天上仙人都害怕。”
……
尚在青城山深山之中练剑的邓太阿前些日子刚刚把徒弟给接来。
一向纵情山水,从来都不搀和离阳庙堂的桃花剑神在小溪畔停下脚步,蹲在小溪畔,双手捧了一把溪水,往脸庞上一送,然后道“这事儿要大了。”
“这位叶真人比起当年的王仙芝可还要难缠。”
站在邓太阿身后的徒弟道“叶真人难缠?”
“我看着不像啊,我看叶真人挺慈眉善目的,是个好人啊。”
邓太阿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个憨娃,懂个甚。”
……
北凉流州和北莽姑塞州的交界边境,身形高大的拓拔菩萨突然大步走出军帐,这位北院大王朝着东南方向看去,脸上神情颇为复杂。
片刻后,他微微一叹,道“希望你别死了。”
……
太安城钦天监,如今的钦天监实在是太冷清了。
一位身穿正黄龙袍的年轻人和一个身穿监正官服的少年并肩而行。
刚刚即位没多久的离阳赵家新皇帝尽量语气平静问道“小书柜,有几成把握?”
阳光下,少年伸出手掌遮在额头间,望向天空,微笑道“别的不知道,反正某人是天理难容。”
年轻皇帝也笑道“老子明明是个枭雄,儿子却要当英雄,真是好笑。”
少年突然忧心忡忡,道“皇帝哥哥,你就不怕他彻底倒向北莽?”
皇帝反问道“他爹徐骁一辈子只做了两件事,用二十年打下中原,再用二十年抵挡北莽铁蹄,你觉得他敢投靠北莽吗?敢让他爹整整半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少年哦了一声。
皇帝开怀至极,笑眯眯道“徐凤年,不做忠臣只当孝子。”
就在皇帝话音刚落下之时。
皇帝只觉皇宫大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好似地震一般。
皇帝身形一个不稳,差点跌倒,一旁的少年急忙扶住皇帝。
皇帝面色一白,抬起头的瞬间,只见一道璀璨剑光从天际之中直插而下,一柄遮天蔽日,宽达数十丈,长达百丈的巨剑轰隆一下,直直的插在了皇宫正中央。
武英殿外,那十分宽广的白玉广场瞬间分裂成了两半。
皇宫内外,如同大地震一般。
白玉广场中间的缝隙从百丈巨剑的落脚处朝着武英殿蔓延而去。
如同有一条地龙在不停的朝着武英殿翻滚。
霎时间,皇宫内外气息翻滚。
皇宫上空,阴云密布,风雷齐聚。
数百道闪电朝着钦天监之中轰去。
还未反应过来的皇帝看到顷刻间轰来的数百道天雷,整个人都傻了。
皇帝身旁的少年急忙将皇帝推开,大声喊道“皇帝哥哥,快走!”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关头,眼看着数百道天雷轰隆而来,要将钦天监夷为平地。
这时,一个年轻宦官出现在了钦天监之中,仰头看着那数百道天雷微微一叹,抬手撑起了这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