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达!给老娘闪开!”
科林的家里,莎拉对着一言不发,但始终站在门前的阿隆达发着脾气。
在科林走了好一会后,在暴雨开始缓缓转为大雨的时候,莎拉才从宿醉中缓缓醒了过来。
她先是用手揉了揉有些痛意的脑袋,然后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枕头底下,那里放着的是她母亲最后一件作品,传说中的双枪。
只要是在家睡觉,每天早上她都会重复这样的动作。
随后,莎拉便发现了科林留给她的字条,字条上清晰地写着科林因为什么原因要去救派克,他打算怎么救,还在字条上写着不让莎拉去找他。
但莎拉怎么能不去?
她连忙起身,不去管身上因为没有脱掉而褶皱的衣服,拿着一把普通的海盗手枪就想往码头上蹿。
然后她就看见了如铁塔一般矗立在门口的阿隆达。
阿隆达没有休息,从科林走后他就尽责尽责的守在了门口,长时间的精力高度集中以及心中的担心,让这个汉子有些微微摇摆、颤抖,但他仍然紧紧把着门口。
“科林不让你去找他。”
阿隆达自始至终就是这一句话,不管莎拉怎么请求、命令、咒骂他,他都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的看着逐渐暴躁、丧失耐性、无所适从的莎拉。
“该死的!放我出去,我要和我的科林在一起!”
莎拉无助的看着阿隆达,“你知道的,科林没有猎杀琢珥鱼的经验,他要是去救派克,肯定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阿隆达有些动摇,如果没有科林,他也不会活着。
但是在救科林和听从科林的命令这两个选择上,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快点阿隆达,如果科林现在需要我们两个的帮助呢?如果科林现在需要你去打捞派克呢?”
随着莎拉的语言攻势,阿隆达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他点了点头,挪动着僵硬的双腿,离开了坚守着的大门。
莎拉喜出望外,她拉起阿隆达的手,打算带着他一块去找科林。
“嘭……”
门口传来一声小小的接触声,天生的第六感让莎拉及时止住了脚步,她挥手制止了在后面跟着的阿隆达。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只能听见房外的雨声,和门口传来的奇怪声音。
“滴……滴……滴……”
像是计时的声音……但更像是……炸弹!
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木质的门板开裂、燃烧、爆炸,如同死神呼啸般的轰隆声在莎拉和阿隆达耳边响起,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摧毁了屋内的一切,两人也被冲击力顶到了里屋,倒在了废墟中。
“皮尔特沃夫的货果然好用……”伴随着奸笑声,七八名海盗从炸弹烟雾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他们正是奉克威尔船长之命来抓捕莎拉的人,为首的正是大副拉里。
“藏在这种老鼠都不会来的地方,怪不得这么难找。”
看着从碎木板堆里艰难爬出的莎拉,拉里不满的呲了呲牙,随手提起了腰间的枪。
“那把枪竟然在你手上……”
莎拉吐了一口血沫,她弓着身子,一手将扎在腿上的木刺拔了出来,另一只手在碎裂的木料堆里找着什么。
“哦果然,看来你知道我们来找你的原因了,莎拉——福琼之女。”
大副拉里甩了一下手中的枪,冰冷的枪管沾满了雨水,枪柄的位置刻着两个字母。
那是艾比盖尔·福琼的缩写。
那是莎拉母亲做的枪械。
“那把枪叫‘大崩子’,虽然模样不太好,但是胜在口径够大,装填简单,她的扳机齿轮还是我负责磨亮的。”
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雨水淅沥沥的落着,更加助长了血的奔涌。
阿隆达还是没有动静,刚才爆炸的瞬间他挡在了莎拉面前,承受了绝大多数的爆炸伤害。
莎拉咬了咬已经发白的嘴唇,想要艰难的站起来,但是腿部的伤势让她不得不半蹲在地上。
她冷冷的看着拉里,轻蔑的说道:“怎么,是从你那被开膛破肚的表亲那里知道的我的身份吗?你也想要双枪?”
随后,嘲讽的比了一个手势,冷笑着看着拉里。
被莎拉的态度所激怒,大副拉里涨红了脸,他两步走到莎拉面前,一脚踹在了她的脸上。
“快说!那两把枪在哪!不然,你也会和你母亲那样死在自己做的枪下!”
溅起的泥水和天上落下的雨水混杂在了一起,落在了莎拉脸上。
被踹倒的她缓缓爬起来,眼中的怒火快要将她燃烧殆尽了。
她在地上摸索着,一个熟悉的触感通过手指传给了自己。
莎拉笑了。
笑声和雨声作伴。看着面前狰狞的女人,大副拉里和水手们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你要双枪?好啊,我这就给你……”
话音未落,莎拉从地上站了起来,随着她的站立,两把枪也被她双手提了起来。
那是两把极其漂亮、优雅且危险的枪,枪身整体为黑色,点缀着金色的条纹,枪口很大,甚至能把人的拳头塞进去。
“我总是先手……枪林弹雨!”
莎拉朝天空猛然开了一枪,体内的魔法随着心意涌进了枪身,整把枪仿佛被唤醒了一样,无数发子弹飞向半空中,然后带着无与伦比的伤害,如骤雨般击打向大副拉里和那群水手。
拉里忙不迭的闪到一边,仅有几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胳膊,但那群水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突如其来的子弹倾泻而下,所有人身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鲜血、肉块散落于地,染红了那片甲板。
“去死吧!”
大副拉里缓过神来,他下意识朝莎拉开了一枪,可惜准头实在有限,仅仅打断了莎拉的几根头发。
就在大副拉里抬手射击的那一瞬间,莎拉也抬起了另一只枪,硕大的弹丸直接轰向了拉里的脑袋。
然后拉里就没有脑袋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一瞬间就连雨水仿佛都静止了。
直到尘埃落定,大雨又哗啦啦下了起来。
莎拉喘着粗气,她将枪收在自己的腰间,用手抹了抹还在生疼的脸,然后蹲下身子,咬着牙、忍着痛将阿隆达从废墟里扒了出来。
“嘿,大个子!醒醒!”
感觉到阿隆达身上还算强劲的心跳,莎拉用手拍了拍阿隆达的脸,过了一小会,他总算醒了过来。
“啊……疼……莎拉!你怎么样?”
阿隆达的体格确实够强,他捂着脑袋,看见受伤的莎拉,连忙坐了起来。
莎拉摇了摇头:“……我没事,能站起来吗?我们该去找科林和派克了。”
阿隆达连忙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看到了周围宛如屠宰码头一样的现场,低头看了看变得有些不一样的莎拉,没有说话,连忙搀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快一点,科林他们可等不得。”莎拉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她的眼神依然坚定,边给自己腿上捆上一根布条,边催促着阿隆达快走。
这场雨仿佛停不下来了。
莎拉和阿隆达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码头,这里还是像科林来的时候一样,船只很多,亮灯的很少。
科林和派克肯定已经出海了。两人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出海口,莎拉站在甲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海洋,不断地在心中祈祷科林安全归来。
阿隆达也站在了旁边,尽力的远眺,想要尽快看见船只的返航。
“有船……看!莎拉,那边有船过来了!”
阿隆达兴奋的大叫到,“胡子女士在上,有两艘船!他们肯定都在上面!”
莎拉也高兴的捂住了嘴,她着急的往前走了两步,恨不得飞到船上,飞到科林的怀里。
船越来越近。
船终于靠岸了。
先靠岸的是那艘大船,还没等船放下船锚,莎拉就听见了船上传来的骂声:“你们这边蠢货!水手之耻!那么多琢珥鱼竟然一只都没捕猎成功!废物!都是废物!”
随着骂声,莎拉看见了一个大胡子船长,她连忙靠前:“尊敬的船长大人,请问您看见科林了吗,芭茹人科林,黑色头发,翠绿色眼睛……”
话音未落,那个大胡子晦气的摆了摆手:“别给我提他,也是个废物,自顾自的跳下水救人,上不来了吧!你准备去白港吧!”
莎拉只听见一声惊雷,不知是心中的,还是天空中的,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她干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这时阿隆达也和那艘小船搭上了话。但船上的人都讳莫如深,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嘘……过来……”一个年轻一点的水手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找了个小角落,把阿隆达招呼过去了。
“派克……他肯定死了,为了逃离琢珥鱼群的围攻,克威尔船长下令砍断了救生索……”
“你说有人救他?那肯定也死了……哎你别动手啊,你想啊,无数头琢珥鱼都盯着呢,估计也就能分到一点肉……哎你这人……”
那名水手捂着被阿隆达打伤的眼睛,骂骂咧咧的走了,只留下眼里蓄满眼泪的阿隆达。
莎拉呆立在原地许久,一个瞬间她仿佛又活过来了,然后瘫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布满火焰的晚上,那个充斥着绝望与恐惧的晚上。
凄惨的哭声伴随着雨声,即使是海潮声也要退让。
莎拉哭哑了嗓子,哭光了眼泪,只剩呜咽的她,头顶忽然张开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莎拉夫人……我是老约翰,您的科林的忠诚管家,老约翰。”
身穿黑色西装,脸上带着伤疤的老约翰站在了莎拉背后,他将伞完全的撑在莎拉头上,自己则沐浴在雨水之中。
听见了科林的名字,莎拉抬起了头,看见了满头白发的老约翰,“你说……什么?”莎拉嘶哑的声音传来。
老约翰紧缩的眉头中蕴含着散不去的悲伤:“请节哀,莎拉夫人,科林老爷一定不会想要您为她伤心的……”
随后,老约翰便将科林其实就是科林·冯·海塔尔,他在平凡测试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了莎拉。
“你是说……”此时的莎拉总算振作起精神,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科林,想要告诉我的秘密,就是这个秘密吗……”
老约翰点了点头,“他已经告诉我打算娶你为妻了,实际上他想要让我叫您为莎拉夫人,正是这个意思。”
听到了这些,莎拉感到心里一紧,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抵挡的剧痛,她心爱的人儿已经不在了……她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莎拉夫人,科林老爷曾经给我说过,您还有一个仇人。因为老爷不在了,所以这个任务由我们海塔尔家族接下了……”
“不……”莎拉打断了老约翰的话,“这一开始只是我的目标,后来成了我和科林两个人的目标,所以,即使他……不在了,我也会去完成……”
莎拉坚定地拒绝了老约翰,向他行了一个,从母亲那里学过的贵族礼,随后便走向了阿隆达。
“大个子,那个老头是科林的管家,你是要跟着他还是要跟着我?”莎拉问到。
刚才老约翰的话,阿隆达也听见了,他看了一眼老约翰,老约翰打着伞,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又看了一眼莎拉,满脸的倔强和悲伤。
“我当然是跟着你,莎拉,科林之所以让我拦着你,就是让我保护你的周全,我一定要把他的命令,贯彻到死!”
莎拉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拍了拍阿隆达的胳膊,带着他离开码头。
“如果有需要海塔尔家族的援助,尽请吩咐,莎拉夫人。”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约翰向尊贵的夫人行了一礼,做出了海塔尔家族的承诺。
莎拉稍微停顿了一下步子,便带着愤恨、悲怆和坚定走了下去。
雨依然在下着,老约翰静静的站在码头,他的眼睛一直看向海洋,深邃的眼眸甚至比深渊都难以捉摸。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