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死在了三年前。
所以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
何冰转身就走。
但是,叶冥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纤细的皓腕,不让她走。
何冰垂着羽捷看了一下他紧拽着的大掌,冷冷的说了两个字,“放手。”
他早就对她放了手,现在又何必拽着她
叶冥喉头发涩,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缓的,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何冰没有上豪车,她只是走了。
夜晚的冷风拂动着她腮边的秀发,走着走着她白皙的眼眶就变红。
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刹车声,何冰迅速侧眸,两盏强烈的白灯光打了过来,一辆转弯的大卡车直接向她撞了过来。
何冰一怔。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叶冥跑了过来,直接将她推开了。
何冰摔在了地上,没觉得疼,但是“砰”一声,大卡车撞上了人。
“出车祸了!快去看一看!”
有路人涌了过来。
何冰回眸,叶冥被大卡车撞到了,右腿的假肢摔了出来,裤管空荡荡的。
澄澈的黑白瞳仁倏然收缩,何冰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她的人已经跑了过来。
她蹲下身,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煞白,毫无血色,她震惊的看着男人,他为什么要救她
叶冥摔坐在地上,他身手很好,刚才推何冰的时候他也往前跑了,但是这辆大卡车太快,撞到了他的右腿。
他躲闪不及,假肢摔出来了。
头上的鸭舌帽也被撞飞了,露出了他那张英俊深邃的容颜,以前香港大佬标配的三七分油头松软而清爽的盖了下来,遮住了他那双墨色的眼睑,他单手按着自己被撞的右腿,抬头看她,女孩已经吓傻了。
他心里柔软,嗓音沙哑道,“别怕,我没事。”
别怕,我没事…
这几个字透着淡淡的诱哄和宠溺。
何冰看着他,他现在按着截肢的大腿部位,那里有鲜血渗透了出来,染红了地面,他的胳膊也有擦伤,那薄唇泛着白,但是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疼痛,他只是看着她,温暖而柔软对着她笑。
何冰本来就通红的眼眶里瞬间覆上了一层晶莹的雾气。
她像是要哭了。
叶冥顿时手忙脚乱,她很少哭,他也受不了她哭,“你怎么了”
何冰用贝齿紧咬了一下红唇,然后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叶冥一滞。
“我不喜欢在我生命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人,不管你是不是他,以后我都会慢慢的忘记他的,三年前已经死了的人不但有他,也有何冰,过去的那个何冰,为了爱不惜飞蛾扑火的何冰,也已经死了。”
以前的何冰,已经死了。
在三年前她割腕自杀的时候。
当她来到那个墓碑前,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活着,毫无意义。
她用利刃深深的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她杀了自己。
以后,她不会再让他仗着她的爱。
何冰没有再看他,她起身,离开。
她走了。
叶冥抬起英俊的眼睑看向她,很多路人涌了过来,她那抹清丽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叶冥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这种失去的感觉几乎将他逼疯,让他发狂。
单手撑在了地面上,他缓缓站了起来。
“先生,你受伤了,我送你医院!”这时大卡车的司机匆匆跑了过来,伸手去扶叶冥。
叶冥一把将司机给推开了,没了假肢,也没有拐杖,他动了动,跳着往前。
他空荡荡的那条裤腿里还往下渗透着鲜血,但是他不觉得疼,男人一跳一跳的缓慢往前,平缓有力,丝毫不落魄,丝毫不狼狈。
这男人身上有一种时光赋予的沧桑又仁慈的力量,一点点的往外渗,让人仰望。
他虽然只剩下一条左腿了,但是他的左腿遒劲浑厚,充满了力量。
这个男人哪怕残了一条腿,也满是气魄。
叶冥脸部轮廓僵硬着,下颚紧绷而冷硬,那好看的薄唇也紧紧抿着,抿到泛白,他这样子真是让人很害怕,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他穿越人群,看到了她,何冰弯下腰,准备上车。
这时一条有力的健臂箍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男人从后面抱了上来,她听到他的轻喘,听到他心房那里传来的“咚咚”搏动,也听到了他的哑声呢喃,“冰冰”
冰冰
他在叫她的名字。
他果然是叶冥。
这才是真正的叶冥。
何冰一僵,几秒后,她迅速挣扎,想将他推开。
“冰冰,对不起。”
他说什么
他说冰冰,对不起。
“对不起的话,你说的太多,我不想听。”
这时男人沉重的身躯从后面压了上来,他的脑袋也搁在了她莹润的香肩上。
“叶冥,放手!”
“冰冰,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想放,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开你的手,哪怕只有一条腿,我也在拼命的奔赴你,向你而来,但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什么
但是他有他的责任和信仰,他有他的国,所有的取舍都在一念之间,但他可能要为之痛上半生。
这三年,她不好过。
他又何尝好过过
何冰默了片刻,然后转过了头,这时她才发现男人闭上了眼,他失去了意识。
但是,他没有倒下来。
何冰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的男人,现在他只有一条腿站在地上,被车撞了,他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昏迷了,但是他仍然顶天立地的伫立着,甚至他箍在她腰间的那条健臂依旧那么的强劲有力。
他好像只是累了,闭上眼睛眯一眯。
也许,这就是她爱他的原因。
他身上有一种力量深深的吸引着她,让她近乎虔诚的爱慕和仰望。
叶冥之后,再无叶冥,她终其一生再也无法爱上别的人。
何冰颤抖着伸出了手指,摸上了他冷硬而布满沧桑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