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穿过枪林弹雨,顾沉舟和姜雨时安全跨过苏子河。
姜雨时整个过程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只是默默地任由顾沉舟拉着走。
顾沉舟在河边捡了块干净的岩石,给姜雨时坐。
旋即又用芭蕉叶接了点清凉的溪水。
小心地替她洗掉这一路沾在脸上的泥土。
又从医疗队员的箱子里拿出纱布,帮她简单处理了脖子上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抻了抻腿,坐在她身边。
河边燃起的柴火,火光映照着她的脸。
她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
直直的,一直没挪眼。
顾沉舟滚了滚喉结,伸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进手心。
姜雨时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眼神凄凉得让人心疼。
顾沉舟凑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想哭就继续哭,别憋着。”
这句话似有魔法。
不过片刻,姜雨时鼻头一酸,头靠着他的胸口,低低开始抽泣。
瘦弱的肩背微微颤动。
她伸手紧紧揪着顾沉舟的衬衣,哭得泣不成声。
男人大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静静等待她发泄。
他知道,郁千帆对姜雨时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前十五年的依靠。
陪伴她长大,为她的人生指引方向。
为了救她不惜付出生命。
她将郁千帆视为最亲的亲人,郁千帆于她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如今眼睁睁看着郁千帆跌落悬崖。
她心里的痛,无人能感同身受。
作为她的爱人,他只能默默陪着她。
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与她怀抱。
凌晨五点,漆黑的天空逐渐雾蒙蒙的,变成灰蓝色。
姜雨时哭久了,靠在顾沉舟怀里不知不觉睡着。
忽然。
砰的一声。
不近不远的巨响,将她震醒。
睁开眼。
距离苏子河不远的双头峰,时而有火光在山腰迸发。
姜雨时顿时没了睡意,她抓紧顾沉舟的手,“是双头峰,是不是年年他们?”
“别急。”顾沉舟拍了拍她的手。
转而问刚接完对讲机的副队,“那个火光是怎么回事?是另外一队人遇到麻烦了吗?”
副队面色凝重,点点头,“周队他们被发现了。
现在被困在了山林里,那帮人应该是打算用重型武器围剿。
刚刚那个是炸弹爆炸发出的火光。
顾总,我们得过去支援才行。
小高,小刘,大强,你们三个留下来照顾顾总和姜小姐。
其他人把家伙都带上,跟我去接应队长!”
“是!”
整装待发的队员立刻起身离开。
姜雨时手心在冒汗,一脸担忧。
顾沉舟握紧她的手,“没事,别怕,他们都经过专业训练。
一定能把裴邵和纪年平安无事带回来。”
姜雨时含着眼泪点点头。
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人离开。
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
双头峰是座荒山。
丛林密布,荆棘丛和芭蕉叶跟人的个头差不多高。
“小心!”
纪年和裴邵被身旁的周队摁住。
刚低下头。
一枚子弹快速从头顶穿过。
纪年吓得魂都快没了,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还有多久到山脚?”
周队看了眼定位器,“还有一半的路程。
纪小姐,裴先生,你们不用担心。
顾总有交代,我们一定会把你们平安带回江城!”
纪年眼眶通红。
冰凉的手很快被男人的大掌笼住。
她转过头,昏暗的视线里,裴邵嗓音温和,“别怕,年年,会没事的。”
纪年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这时。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极具压迫感。
“不好!赶紧躲开!”
周队一声大喊。
紧接着,一架直升飞机临近上空。
“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
炮火对着树林一顿疯狂扫射。
纪年旁边的荆棘丛直接被炸出了大坑。
土石飞溅。
她吓得整个人都快疯了,捂着耳朵尖叫,“啊!!!”
裴邵一把将她摁进怀里,护着她的头。
一顿扫射之后,直升飞机飞远。
“哒哒哒”的声音却没有消失。
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一直盘旋。
周队脸色十分凝重,“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无差别攻击,致我们于死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裴邵问。
周队抻着脖子,朝周围扫视了一圈,说:“三点钟方向有一个山洞。
裴先生,你先带着纪小姐进山洞躲着。
我带人把直升飞机引开,一会儿来跟你们汇合。
老金,裴先生和纪小姐就交给你了,务必护他们周全。”
“明白!”
山洞的位置并不远。
大约也就十分钟不到的脚程。
纪年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任由裴邵牵着她往山洞去。
很快到达隐蔽点。
老金找来一些干草,堆在洞口,“裴先生,你们在洞里藏好了。
我就在洞口蹲着,以防有人攻进来。”
“好,谢谢!”
洞口虽然狭窄,里头还算宽敞。
老金捡了好些根木柴。
在洞里生了一堆柴火,总算让洞里的人暖和了不少。
纪年坐在山洞的石头上,脸色仍旧是惨白。
满脑子都是这一天一夜惊心动魄的场面。
活了二十来年,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些事。
缅东,炮火,绑架。
这些应该跟她生活完全不沾边的东西。
如今全让她给碰上了。
饶是平素向来坚强的纪年,也有些缓不过来。
她看着烧得噼里啪啦的柴火一直在发呆。
裴邵硬撑着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安抚,“没事的,这些很快都会过去。”
纪年吸了吸鼻子,看了他一眼。
很快留意到手心的异常。
她变得紧张,“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小问题。”裴邵挤出笑。
纪年并不觉得是小问题。
借着火光,她看见裴邵的脸分明没了血色。
嘴唇白得不成样子。
纪年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背。
很快发现他的衬衣滑腻腻的,还很凉。
仔细一看,左边的后腰,衬衣早就被血染红。
血渍像是出现很久了。
已经干涸变得深红。
纪年彻底慌了神,“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什么我不知道?”
“没事,真的没事。”裴邵挤出笑,拨开挡着她眉毛的刘海,“一点小伤,死不了的。”
“到底什么时候受的伤?是刚刚的直升机吗?”
说完纪年就觉得不对。
这血一看就不是刚受的伤。
她心下一凉。
瞬间想起在山顶,枪声四起时他抱着自己的那一幕。
眼泪哗啦啦冒出来,纪年哭着说:“是山顶,是山顶你帮我挡的那一枪。
你怎么不说啊?都这么久了,流了这么多血你干嘛不说?”
裴邵笑得惨淡,“我是医生,我知道我的身体,死不了的。”
自然不会说。
说了就怕小丫头会像现在这样哭。
纪年流着眼泪,慌慌张张地想去摁他的伤口,“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
裴邵手撑着岩石,坐起身,“没事,把子弹取出来就好了。”
说着,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
在柴火堆上烤了烤。
脱掉被血染红的衬衣。
后腰的伤口已经结了部分血痂,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对纪年笑,“转过去,别吓着了。”
纪年不肯,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直看着他的伤口。
裴邵没辙,转过身想处理后腰的血痂。
奈何根本不顺手。
下一秒,女孩儿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
很快从他手里拿过小刀,哭音还很重,“我帮你。”
裴邵看她哭得皱皱巴巴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平时切到手指都会哭得哇哇叫。
怎么会处理这么严重的伤口?
肯定会被吓到。
他说:“没事,我自己来。”
纪年却很坚持,“让我帮你!”
“你会吗?”
“你教我,我可以学。”
“”
“我不是那个只能让别人照顾的小孩子了。
我长大了,我能帮忙的。
你告诉我,要怎么处理?让我帮你。”
裴邵看着面前泪流满脸的女孩儿,心头一片柔软。
半晌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先用火烤一下刀尖,消消毒。
然后把血痂割开,用刀尖把子弹挖出来。
再把这个药洒一点上去,缠上就行。”
纪年听得很认真,按照流程烤了烤刀尖。
对准裴邵触目惊心的伤口。
握着刀的手却有些发抖,迟迟下不了手。
裴邵:“年年要不还是我自己”
“我说了,我可以!我能照顾你!”
纪年红着眼怼回来,再次深吸一口气,握着刀小心翼翼靠近他的伤口。
【作者题外话】:宝子们,由于作者君账号有点问题,日更改为两章,但字数跟平时差不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