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出来,大门外艳阳高照。
闻希拿手压了压帽檐,挡住刺目的光。
身旁随行的司机问:“小姐,这种事咱们自己找人办不就行了?
何苦把她弄出来?”
“她就是个亡命徒,姜雨时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对付姜雨时。
事成还好,要是事败,那也是她担责。
不至于牵连到闻家。”
司机听得半懂不懂。
闻希又说:“裴柯两家的订婚宴应该快了吧?
赶在订婚宴之前,把她弄出来。”
“好的。”
-
七月二十日,是裴邵与柯雅订婚的日子。
前一天。
裴邵伤口恢复得差不多,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打发走家里的管家司机。
独自去了蓝天小区。
傍晚,他将车停在小区内的梧桐树下。
颀长的身躯微微靠着保时捷的车头。
等了许久。
兴许是十多天没见她,他竟然有些紧张。
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刚想点燃一根。
忽然想起纪年不爱闻烟味,又将烟放回烟盒,收回裤袋。
天色越来越沉。
雾蒙蒙的天空呈一片灰蓝色。
小区里的楼房陆续亮着灯。
树上的知了开始发出不耐烦的鸣叫。
裴邵靠着车头又换了个姿势。
终于,在一处单元楼口看见了日思夜想的身影。
纪年穿着粉色的卡通睡裙。
海藻般的头发被她扎成了丸子头。
右手提着垃圾,左手拎着钥匙。
丢完垃圾,纪年拍了拍手,打算往回走。
一束高大的身影迅速拦住她的去路。
“年年。”
纪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裴邵。
她怔愣了片刻,旋即恢复淡淡的神情,“有事吗?”
“好多天不见,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纪年回答得含糊,“我还有事,先走了。”
裴邵哪里看不出她在躲自己。
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年年!”
肌肤表层传来暧昧的温度。
纪年压住内心的起伏,转身冷冷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
“这些天没见着你,你很忙?”
“当然。”
“”裴邵握着她的手腕逐渐收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这么”
‘疏离’两个字,他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纪年:“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为什么”
“我怎么?”
“”
纪年挣脱开他的手,“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了。”
眼见她又要走。
裴邵长腿一迈,横在她面前,“到底怎么了?怎么从缅东回来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纪年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罢了,有些话总归是得说清楚的。
思及此,她掀起眼眸,小鹿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我说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上次在海城之后我们已经划清界限了,不是吗?
你不会以为在双头峰我给你包扎过,就有什么不同吧?
那次不过是看在你冒死来救我的份上,我才帮你包扎而已。
就算是周队,老金,哪怕路上的阿猫阿狗我也会帮忙。
这不能代表什么。
我以前的确喜欢过你,但那只是以前。
我没爹疼没妈爱,小时候又被虐待,我缺爱。
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忽然对我好,我自然会动心。
但我现在想明白了,诚如你之前所说,那只是依赖而已。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自己可以独立。
我也不想跟我即将订婚的小叔叔不清不楚。
旁人看了,会笑话我。”
纪年的话如珠似炮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裴邵有些怔愣。
完全没想到平日乖巧的小丫头会突然这么说。
他紧了紧手指。
想接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告诉她,明天的订婚宴不会成功。
他不会跟柯雅订婚。
他做的一切只是想彻底摆脱柯雅。
但他不能说。
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让柯雅提前知道。
他只能忍着。
出神之际,纪年说:“很晚了,准新郎还是回去早点准备订婚宴的事吧。”
说完,错身离开。
裴邵站在原地。
看着老旧楼道的感应灯时亮时灭。
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好久了,他舔了舔苦涩的唇。
从裤袋里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吞云吐雾之间,满是那晚在山洞,纪年给他系衬衣扣的画面。
再等等。
只要明天一过,他就能彻底摆脱柯雅,摆脱父亲的束缚。
堂堂正正把纪年带回家。
一支香烟燃尽。
裴邵想回车里去。
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女音,“裴医生?”
裴邵转过头,“宋小姐。”
宋词很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过来看看年年。”裴邵也不避讳,照实回。
“”宋词顿了顿,尴尬说:“她应该在忙的。”
“是,我知道。”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裴邵想起什么,喊住她,“等一下,宋小姐。”
宋词顿住脚,“怎么了?”
裴邵回到车上,拿了点东西,再次来到宋词面前。
“这里有点钱,你拿着,算是年年这段时间的生活费。”
手里被塞了十万块支票。
宋词惊到了,连忙推辞,“不用的,哪里需要这么多生活费?
再说了,我也能负担得起”
“拿着吧。”裴邵很坚持,“她被我惯得有些挑食。
所有食物原材料都要最新鲜的,会比较费心。
有劳你多担待点,她喜欢什么就用这钱给她买。
不够再跟我说。”
宋词:“”
“还有这个香薰蜡烛,她喜欢这个味道,国内买不到,我从家里拿了几个出来。
她小时候受过苦,晚上睡觉容易做噩梦。
点上这个香薰,她会睡得比较安稳。”
一盒香薰蜡烛也递到了宋词手里。
宋词看了眼手中沉甸甸的盒子。
这香薰她知道,纪年最近一直在商场找,也没找到这一款。
原来是从国外买回来的
男人对纪年的用心,宋词完全感觉得到。
她叹了口气,“裴医生,你们俩的事我不好多嘴。
但你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还要”
裴邵薄唇微抿,没接这句话,“年年就有劳你了,后天我来接她回去。”
说完这话,也没等宋词回答。
转身,拉开车门,开车离开。
宋词看着离去的车。
嘴唇动了动。
心说,纪年明天就要走了。
后天还怎么来接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