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提问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跟孩子相处的细节,没什么重点,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很爱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入狱离婚,孩子一定会被他捧在手心长大。
李逸寒没有打断他,任由他说下去,一直说到全场寂静。
“审判长,我的提问完毕。”李逸寒果断结束提问,同时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审判席的反应。
旁边的陪审员听得眼眶微红,显然是被感动到,但姜芮书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有没有被触动,李逸寒不由暗忖或许是姜芮书太年轻,对为人父母的感受没那么深刻。
姜芮书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没有任何表示,将目光转向被告,“被告方是否要询问原告?”
被告律师马上起身表示要提问,他走到许宾白身边,提出第一个问题:“原告,请问你当年为什么入狱?”
“非法占有公司财物。”
被告律师微微一笑,换了个说法:“诈骗?”
“是。”
“这是个自私且无诚信的罪行。”被告律师加以评论。
“反对!”李逸寒马上举手。
“理由?”姜芮书问。
“恶意评价。”
“我更认为这是对诈骗的通俗认识。”被告律师好整以暇道。
“反对无效。”
李逸寒不甘心地坐回去。
被告律师继续提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许宾白道:“自由职业。”
“能详细点说吗?”
“给各种公司接私活,做一些创意或者文案等等。”许宾白以前是公司高管,虽然无法再回到巅峰,但能力是不欠缺的,给一些小公司做私活没问题,大钱挣不到,但养活自己没问题。
“他们知道你有犯罪经历吗?”
“反对!”李逸寒霍然起身,“原告虽然有犯罪经历,但他已经接受审判,在狱中积极改造,并因为表现良好获得减刑,这足以说明他已经改过自新,除非特殊行业,其他行业都不应该因为过去的经历歧视他拒绝他!”
“反对有效。”姜芮书看向被告律师,暗含警告:“原告方说得没错,如原告这般为自己的过错接受过应有的审判,积极改造过的人群,社会应该给予他们新的机会,允许他们重新开始。”
“好的,审判长,我会注意自己的提问方式。”被告律师从善如流,心里却有点懊恼,原本他想贬低原告的人品,以此表现原告不可靠,不适合抚养孩子,现在却让原告有了解释的机会,法官还表示了赞同。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许宾白身上,“你现在每个月收入有多少?”
许宾白听到这个问题不自觉握紧了拳,感觉被告席里方亚茹正在看他,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她的目光一定是审视的,等着看他的落差有多大。
从光鲜亮丽的高管到身无长物的阶下囚,想想便知道有大的落差,但都比不上亲耳听到来得真实。
他握紧的爽拳,松了紧,紧了松,最终,他选择了如实回答:“三四千到七八千不等。”
“你知道现在你女儿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吗?”
许宾白无法回答,但他知道三岁前,女儿的各项花费都要上万,如今肯定更多。
被告律师告诉他,“每个月一万左右,这不包括她的学费、报培训班、假期旅游、每年总共……三四十万吧。恕我直言,你的收入恐怕无法给予她良好的成长环境。”
许宾白垂下眼眸。
对比方亚茹,他的确给不了孩子更好的物质条件。
见他答不上话,被告律师满意地表示:“审判长,提问完毕。”
李逸寒提出询问被告方亚茹。“被告,你认为原告爱你们的女儿吗?”
方亚茹淡淡地瞥了眼原告席,道:“我不知道。”
李逸寒没有轻易放过她,追问道:“那么原告说他为孩子做的那些事是否属实?”
方亚茹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属实。”
“这样一个对女儿事事亲力亲为的父亲,你认为他爱不爱孩子?”
方亚茹无法反驳,淡淡道:“那时候应该是爱的吧。”
“你认为物质和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对孩子来说哪个更重要?”
方亚茹有点不耐烦,听到他的提问,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图,这不就是想说许宾白深爱着孩子,想用感情绊住孩子,便越发的不耐烦:“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楠楠在我的照顾下根本不缺爱,她的爸爸缺席了她的成长,早已经变得不重要,并非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无法健康成长,我能给她提供优越的环境,给她毫无保留的爱,这就足够了,她比很多很多父母俱全的孩子还要快乐,有没有父爱一点儿也不重要!”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李逸寒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固执地要求她回答。
她张口想说什么,姜芮书打断她,“被告请回答问题。”
方亚茹看着许宾白,目光却是冰冷,“当然是……父母毫无保留的爱,但是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应该是竭尽所能让孩子过得更好,不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富有充裕,让孩子在快乐的环境中成长,而不是打着为孩子好的名头,以爱的名义将孩子禁锢在身边,毁去她原本美好的生活,阻止她成为更优秀的人——这种爱,不是真的爱,是自私!”
李逸寒一时语塞,说实话他也觉得许宾白无法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但是,许宾白对孩子的感情水也无法否认,是利是弊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方亚茹。
“原告方还要询问被告吗?”见双方没有言语,姜芮书打破僵持。
李逸寒后面的问题节奏被打乱了,需要整理一下,他将视线投向赵思雨,发觉赵思雨似乎有话要说,干脆道:“提问完毕。”
他坐回去,赵思雨马上举手,“审判长,我能否询问被告一个问题?”
姜芮书对她跟李逸寒代理这个案子仍然很好奇,在法庭上见过她几次,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要发言,还挺感兴趣的,点了点头:“可以。”
赵思雨深吸了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站起身,走到方亚茹身边。
方亚茹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见她这么年轻还有点紧张,便知道原告方已经没什么后力,派这么个实习律师出来,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赵思雨看出她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以为意,目光平视着她,提出了自己作为律师在法庭上的第一个问题:“请问被告,在原告入狱的这些年里,你有没有给孩子看过他的照片,告诉孩子那是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很爱她,她的爸爸……还活着?”
方亚茹身体一僵。
见她这般反应,赵思雨心中便有数了,干脆替她回答:“没有,是吗?这些年你从未告诉过孩子,她的爸爸叫许宾白,从未给她看过她爸爸的照片,也没有告诉她,在她三岁以前,她的爸爸每天给她讲晚安故事,她的爸爸很爱很爱她,只是迫不得已离开了她……”
说到这里,赵思雨的目光骤然犀利,“因为你的隐瞒,孩子对自己的父亲一无所知,甚至你想让另一个男人代替她父亲的存在,你——刻意抹除了原告作为父亲的所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