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之死很快被身处养心殿的朱元璋得知。
但他现在无暇他顾,因为蒙古贵族率十二万铁骑攻破了高昌和交河,他们烧杀抢掠,至两地损失惨重,交河更是人畜皆亡,只剩残垣断壁。
交河是汉朝与匈奴进行过五次大型战役之地,位于吐鲁番以西十三公里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此次蒙古贵族不宣而战,将交河付之一炬的举动惹恼了朱元璋,这些天他一直在为怀元才人戴良的事心烦。
之前天降荧惑入南斗异相,朱雄英画了地震仪的图纸,还作了首有辱皇家斯文的歌诀,他一直想请人重作歌诀。
戴良就是最佳人选,可这人怀念前元,不肯入朝为官,于是他就将戴良招至京中,亲自相劝。
言谈中,他非常欣赏戴良,也欣赏他的忠心不二。
可这人歌诀倒是作了一首,就是不肯入朝为官,他一气之下就将戴良关在刑部大狱里。
本来今日他就想把那一首诗歌昭告天下,可没成想到那帮蒙古贵族竟然敢捋大明龙须!
事有轻重缓急,他将那张写了一首诗歌的宣纸用镇纸石压住,静静等待。
宣纸上的字迹沉稳有力,像极了大明此时的国力。
只见宣纸上写着:防震歌并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是故万物依大道而得生机,顺天地以求寿命。
惜乎天道难测,人所不及,
厚土崩颓,尚有先兆,故曰:
骡马牛羊乱似滔,鸡鸭猪狗叫嚣嚣。
蜂禽振翅遮天走,蛇鼠离家傍地逃。
霞彩昏沉压气涩,水波震荡跃鱼高。
将防地裂移居外,细软金银暂且抛。
等待不久,徐达就来到养心殿,拜见朱元璋:“臣徐达,问圣躬安!”
朱元璋见徐达来了,脸上的严肃消失不见,当即邀徐达用膳,把一本加急军报递给徐达。
二人喝着明酒吃着小菜,言语间尽是过往与回忆。
聊着聊着,朱元璋进入正题,生气道:“徐达,以前蒙古那些所谓的贵族咱可没少敲打,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徐达闻言想起朱元璋给他的军报,打开一看,先是皱眉摇头,而后毫不在意的笑道:“呵呵,陛下,蛮夷之辈当不上贵族之称,他们想不想得开不重要,现在只有想不想死的问题。”
“微臣以为,陛下对付女真的那招就很适合用来对付那些蛮夷,许以小利,分而化之,教而化之,几十年后,他们就是大明的人了。”
“陛下叫微臣前来,是想让微臣领兵出征?”
朱元璋连连点头,道:“不错,咱觉得你做事跟汤和一样有分寸,不像蓝玉那厮,尽给咱添堵。”
“这次去,战场上你尽管杀,俘虏留着给咱大孙修路去。”
徐达点头应下,问道:“陛下,听说吴王殿下身染风寒?”
说起这事,朱元璋就心疼得不行,苦笑道:“那孩子跟你一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他修路的大部分人手皆是他护卫的家眷,每人一天领五十铜板工钱,比杭州织工的工钱还多。”
“妹子走了,这孩子伤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木了四个多月。”
“刚刚他的近侍和近卫指挥使来宫里找咱,说他像得了失心疯,咱去看他,他居然没想理咱,这孩子……”
朱元璋聊到朱雄英,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一开口就刹不住车。
徐达就静静听着,心中惊讶无比。
他虽然知道朱元璋非常器重朱雄英,但他没想到朱元璋如此疼爱朱雄英。
他还是第一次见朱元璋对除了马皇后以外的人如此上心。
良久之后,朱元璋才停下来,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徐达,咱老了,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来,干一杯。”
徐达举起酒杯跟朱元璋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安慰道:“陛下,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是雄英那般聪慧的孩子。”
朱元璋听别人夸朱雄英,比听别人拍他的马屁爽多了,开心道:“哈哈,对,雄英那孩子,聪慧至极。”
推杯换盏间,二人轻描淡写的继续完善这场歼灭蒙古贵族的战略细节。
另一边,朱棣也得知了李文忠的死讯。
昨天他还在招揽李景隆,没想到今天就收到李文忠的死讯。
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藩王入京,按朱元璋的规矩,不得与勋贵见面。
他见的李景隆不一样,李景隆是李文忠的长子,李文忠又是朱元璋最信任最器重的人之一,他就算是见了李景隆,朱元璋也不会多想。
没想到昨日才向他效忠的李景隆,今天就死了爹。
这个变故打乱了他接下来的计划,令他很是尴尬。
原本他还想着这几日趁热打铁,将李景隆周围的人也找个时机都见上一面,混个脸熟,现在李景隆要忙于丧事,自己总不可能跑人家葬礼上收买人心吧?
李景隆是那般荣辱不惊的男子,若是自己如此做,有可能会被轻视。
朱棣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他不知道李景隆跟他父亲李文忠完全是两个极端,李文忠是虎父,李景隆是个外表华丽,连犬子都算不上的草包,朱棣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一通脑补。
而他心心念念的李景隆也心系新主。
李景隆此时正在一边哭丧,一边想着如何讨好朱棣。
在他看来,太子朱标虽然为人仁厚,但朱标身体不好,常年喝药,又整日埋头批阅奏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朱标长子朱雄英虽然深得朱元璋喜爱,但朱雄英八岁就被封王,按照皇家礼制,已经绝了登上皇位之路。
其他的皇子皇孙中,只有燕王朱棣像朱元璋一样能征善战,谋略过人。
朱元璋年事已高,百年之后,谁有能力登临那张龙椅,不言而喻。
其实李景隆的眼光还行。
若朱雄英已死,朱棣肯定有登临皇位的机会,历史原本也是如此发展。
但是非常可惜。
朱雄英活了过来,连带着将马皇后之死也推迟了一年时间。
布政使司的人也没如同历史中那样死去,甚至连刑部的那些贪官污吏都没死。
历史已经改变,它的车轮正驶向一条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