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朱高炽和朱瞻基俩人连父皇和皇爷爷都不叫了,直接开口改称爷爷和爹。
希望通过这样的称呼,让朱棣心里的杀机能压制下去。
对此,朱棣则推开了几人的搀扶,随后看向了解缙。
半晌后,他才开口。
“呵呵~谁说朕生气了,爷爷生气了吗?”
话一出口不是发怒,朱棣反而是呵呵的笑了起来。
可这笑声落在朱高炽耳中,却比直接对他破口大骂还让人胆战心惊。
还没生气啊,您老人家现在恨不得都要把解缙给腰斩了。
此刻,楚萧也彻底没招了。
解缙这个搅屎棍子自己找死,他也没办法了。
一时间,整个保和殿里形成了两种极端分化,知道皇帝是什么脾气的官员全都噤若寒蝉。
那些初出茅庐的考生们全都在私底下小声的议论,但也全都不敢让人听见,毕竟解缙方才的那番言论简直就是在拔老虎须子。
明明皇帝和几位大臣演了一出双簧把楚萧给算计了,皇帝的心情已经好转。
然而解缙非得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搞事,这摆明了是不给皇帝面子。
就连那些平日里和解缙关系不错的谏臣,这时候也都纷纷犹豫不决起来。
想要站出来为解缙说话吧,但又害怕给皇帝火上浇油。
毕竟咱们大明这位永乐大帝,论脾气的话那可是最贴近太祖洪武皇帝的。
平日里大家都说是冒死谏言,但那都是在知道皇帝没有真发火的情况下。
这时候你再敢火上浇油,那就真的要喜提九族消消乐了。
此刻再看解缙,这时候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往日里自己冒死谏言的时候都有一大群兄弟们前呼后应。
今天怎么没声了?
回头一看,好嘛。
往日里都会跟他一起朝班出奏的谏臣,一个个都缩着脖子当起了乌龟。
这下他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方才站出来的时候他是因为有些气急攻心,现在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毕竟也不是傻子,不会感觉不到皇帝的情绪波动。
往日里皇帝被谏臣冒死直谏后只会无能狂怒,而今天反而一改常态笑了起来。
这不笑还好,皇帝一笑,生死难料啊。
可现在话都说出去了已经是覆水难收,只能等着皇帝的雷霆怒火了。
再看朱棣。
此刻,他是真的生气了,满腔怒火在肚子里翻腾倒海。
你说这个解缙吧,有才华归有才华。
怎么就偏偏喜欢在朕高兴地时候泼冷水,就这么不懂眼色呢。
知道的是他忠君报国,敢于冒死直谏,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真的怕了他,不敢杀他不成。
不过,他还就真的不好严惩解缙。
再怎么说解缙也是内阁首辅,是当朝阁老。
如果把他杀了的话,那估计以后满朝谏臣就真的没人敢直言不讳了。
到时候,就只剩下那些溜须拍马之辈,也不是好事。
不杀他,也得严惩不贷。
可惩罚严重了,解缙身体本就不好,要是给他严刑拷打一番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惩罚轻了的话,今天他皇帝的面子又过不去。
圈禁?
不行不行。
平日里恨解缙的人不在少数,把他圈禁了说不准哪天解缙就得稀里糊涂的死过去。
况且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繁多,一日解缙不在朝中都不行。
此刻,皇帝是真的犯了难。
皇帝一犯难,整个保和殿里都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群臣不知皇帝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而就连太子朱高炽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解缙求情了。
可常言道,不该死就会有救星。
解缙不是个该死的人,而能救他这种大号搅屎棍的人,自然就得是那种死硬派的祖师爷。
这不,就在咱们这位永乐皇帝嘬着牙花子两面为难的时候,就见下面的人群里钻出个人影来。
一时间,大殿上众人的目光都被陈谔给吸引了过去。
看到陈谔从人群中摸索着走出来,楚萧心中也很是疑惑,这家伙在这时候跳出来干什么。
但很快他就会明白了。
只见,陈谔从人群中走出来后,径直来到解缙身后对大殿上的朱棣躬身下拜道:“陛下,学生陈谔,叩见陛下!”
“学生自幼开蒙,深知世上有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之恩。”
“会试之时,承蒙解阁老提名为会试第四,所以学生今日斗胆为解阁老说一句。”
“解阁老所言学生认为并无顶撞陛下的意思,实则是我大明连年苦战确实已再受不起北伐之苦。”
“若陛下坚持北伐,我关内百姓必然要生灵涂炭,边关血战的将士们也一定会再造流血牺牲之事。”
“解阁老只是希望陛下能收敛好战之心,为天下苍生谋求几年的休养生息,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学生也是如此,想必天下文人士子多半都是希望陛下能与民休息。”
“还望陛下成全。”
这番话,陈谔说的是涕泪横流,铿锵有力,差点连自己都要给感动了。
他想的很好。
陛下绝不会杀忠臣,而忠臣就是能够看到皇帝所看不到的问题,并冒着会死的风险给皇帝死谏之臣。
他要做这样的忠臣,做大明的千古人镜。
皇帝虽然不会杀解阁老,但总归一个人的话语力量太小,无法让皇帝回心转意。
那再加上他呢?
再加上天下一多半的文人士子呢?
方才其他的考生都不敢开口,肯定是因为没有人带头的缘故。
所以在他看来有人做了这个领头羊后,其他的考生们肯定都会叩拜皇帝附和他的话。
但他说完后等了一小会,却发现四周围安静地比之前更厉害了。
这下好了,干脆连小声议论的声音都没了。
这什么情况,陈谔这下懵了。
却说解缙,这时候解缙仿佛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这不是来了么!
台上的众人也都纷纷看到了转机。
楚萧一下子就看向了陈谔,这家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自己差点把他给忘了,陈谔自以为他是大明第一忠臣,殊不知他这种死硬派的祖师爷是皇帝最讨厌的。
就连太子朱高炽这时候,也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陈谔。
人才啊!
陈谔自以为他是个领头羊,殊不知他虽然是羊,但却是个替罪羊啊!
解缙不能随便严惩,但天子的怒火也总得有处发泄吧。
这不是来了么。
此刻,朱棣都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陈谔,就好像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一样。
这下朱棣绷不住了,他也不用绷着了。
“好啊。”
“好啊,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是大明的忠臣,争着抢着要做咱们永乐这一朝的千古人镜是吧。”
念及此处,朱棣开口了。
这一开口,周围众人听他的语气就知道皇帝要找替罪羊了。
果然,接着就见朱棣的脸色忽然一变。
“陈谔是吧,你这番话的意思是说朕是昏君,还需要一个魏征来给朕当镜子是吗?”
“好啊,来人。”
“把他拉出去,在宫门口挖个坑把他埋了。”
“先埋个七天吧,就留个脑袋在外面就行,朕倒要看看他有多忠言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