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救妻?
楚萧一听来了兴致,卖身葬父,卖身救母的见多了,卖身救妻的还是第一次听。
来了兴致的楚大官人,仗着几个身材魁梧的仆人蛮横的挤开了人群。
只见地上跪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读书人。
斑白的头发,瘦成麻杆一样的身材,大概四十五六的年纪,身上的儒服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简直是补丁摞补丁。
大冬天的脸都是菜色,显然是饿得不轻。
看了眼他头上插的草标,楚萧心下很是疑惑。
这都永乐十九年了,怎么还有人当街卖身给皇帝上眼药,何况还是在京师,不怕北镇抚司的人抓走。
“你一介读书人,当街叫卖自身就不怕污了孔孟的名声?”
楚萧蹲下身,反问了一句。
“二两银子,只要二两银子,无论我妻子是否能救活,我刘鹏海下半辈子所剩余的所有光阴就都是你的!”
这句话让楚萧一愣。
二两银子,这么便宜吗?
就算大明朝确实很穷,但也不至于二两银子就能买一条人命吧。
但看着老哥儿一双眼里充斥的血丝貌似不是作假,似乎给他五两银子你让他去当街杀人他都不会犹豫。
楚萧忽然觉得这人和其他百姓不同。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毫无疑问是骄傲的,在自己刚才问他是否会羞辱孔孟名声的时候,他的指甲都扣进了砖石缝隙里。
但他依旧在忍耐着羞耻的感觉,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为了自己的婆娘能忍受到这种程度,显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给我一个理由。”
闻言,刘鹏海牙根咬断般声声泣血道:“我刘鹏海自问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十岁熟读四书五经!但十年寒窗铁砚磨穿,却屡屡落第,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后改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躬耕,一岁大旱,一岁大涝,一岁飞蝗!”
“穷困潦倒已过半生,如今不惑之年却还要靠妻子织布贩浆养活,我早以无颜面苟活于世!”
“但如今妻子病重需要二两银子才能治病抓药,我欠她半生富贵,就算把我自己卖了我也要治好她的病!”
这
一时间,听着此人如杜鹃泣血般的苦楚,楚萧觉得这人得多倒霉才能混到这份上。
没听到么,周围几乎全都是看客们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快忍不住的噗呲声。
但他不能笑,就算想笑也不行。
他有什么理由,来嘲笑一对这样的艰难苦恨都无法磨灭心中爱情的夫妻呢。
虽然后世他被爱情这东西骗过很多次,但他这次仍然固执的选择相信,谁不喜欢美好的爱情故事。
区区二两银子,昨晚户部的官员可是给他预支了两个月的俸禄,沉甸甸足足二十多两白银。
就当是投资爱情了。
“读书人不要轻贱自己,二两纹银不足以典当这一身的文采,这里是五两银子你拿去给你妻子好好治病。”
“记住,我叫楚萧,是今科的状元,我就住在城外的楚家庄子,来与不来等治好你妻子再说吧。”
说罢,楚萧将五两白银放在刘鹏海手里,转身就走。
刘鹏海泪如雨下,抓着那五两纹银目送楚萧离去,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人才啊。
楚萧不禁感叹,不仅文武双全而且还对爱情如此的忠贞。
昨天不是还发愁没有自己人可用么,这不就来了。
这样的人要是不拐回去搁家里供着,岂不是亏大了。
回到楚家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偶有田间耕作完的庄户看到楚萧,也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主家。
今天一大早,状元公被御赐了宅子的事就有都税使过来通知,庄子也改了名。
虽说现在的贡田还是朝廷的,但迟早也要归了状元公。
现在叫一声主家不吃亏。
一路晒着太阳往回走,到家的时候厨娘已经备好了饭食。
看着汤汤水水的午饭,楚大官人看一眼都觉得没胃口。
眼见主家不喜欢自己做的饭食,厨娘伤心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要是把自己赶出去,一家老小可就没了嚼谷。
无奈,楚萧只好解释不是她做的不好吃,而是自己的嘴实在被养刁了。
说着就要自己亲自下厨。
这还得了。
眼见主家要自己下厨做饭,这下不光是厨娘吓得当场大哭,就连一旁抡大勺的都瑟瑟发抖。
天呐!
这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怎能去做这种下人才会做的事。
无奈之下,楚萧只好告诉他们做饭并不丢人,所谓君子远庖厨也是一句空话。
今天先由自己下厨,以后慢慢的再把做美食的手艺教给厨娘。
厨娘听不懂,但抡大勺的告诉她听不懂就对了。
这可是文曲星老爷说的话,他们这些凡人听不懂那自然就是好学问,得遵从。
厨娘不哭了,厨子不闹了。
可等楚萧准备下厨的时候,却发现怪不得大明根本无美食。
没砂锅,没炒勺,没铲子,没调料。
要啥没啥,连个能炒菜的正经家伙事都找不出来。
无奈之下,楚萧只好逼着厨子交出了最好的一块羊肉,然后用煮茶的红泥小炉子在屋里架上一口小锅,准备自己做火锅吃。
豆腐,青菜,藕片,还有一些野山菇。
今天谁也不叫,就自己一个人。
他娘的,在皇宫里被皇帝一家子挖坑给卖了,结交的兄弟也不让自己省心。
咱楚大官人今天不爽,就不信一个人吃不完这五斤羊肉。
让厨子镇上二斤葡萄酿,这还是昨晚的时候户部官员为了结交他而特意送的。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辣椒,茱萸吃过一回也不够辣。
那今天咱就吃清汤锅底,让厨子把羊肉给切得薄薄的,葱丝切得越细发越好。
鲜嫩的青菜很不错,豆腐也别有一番风味。
麻酱里活上陈醋,楚大官人打算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但常言道,物流偏逢连夜雨。
就在羊肉刚滚熟的时候,李祺火烧屁股一样推门进来了。
刚进门就发现了火锅,立刻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从楚萧手里抢过来筷子就在锅里猛捞。
“你怎么不在礼部安排的驿馆里待着,跑我这来抢筷子干啥?”
楚萧看着狼吞虎咽的李祺,心中很是不快。
“礼部安排的驿馆太豪华我住不惯,而且殿试前三甲不用等待礼部记花名册,吏部会直接安排官职。”
“打听到了你在哪,我就直接过来了。”
吃了好几口羊肉,李祺烫的直往里吸溜,就这样了他的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锅里翻腾的羊肉。
他自幼过的太苦,碍于身份总是觉得自己和其他考生格格不入。
就算一朝成为天子门生,也不能这么快就转变他的观念,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等楚萧回过神来,发现李祺已经吃得开始松腰带了,而那五斤羊肉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就连青菜和豆腐,也都没给他剩下几块。
回头一看,现在坐在桌子另一边,正拿着筷子准备捞羊肉吃的是于谦。
“放下,我家的羊肉不给忘恩负义的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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