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王级！”
祝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因为海水中那头强大怪兽而心生恐惧，他是队长，是整个小队的掌舵人，队员们可以害怕可以惊惧，而他祝昭不行！
“不要害怕，魏然。”
祝昭只能这样安慰袍泽。
“这不是王级怪兽，我曾经见过真正的王级，那头东海青龙，还记得吗？它的威势，可比这头鸣蛇大多了！”
“是…”
魏然艰难的咽下唾沫，道：“队长，我不是怕这头畜生…也不是怕死。是怕我们四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深潜器里……”
说完这些话的魏然深吸两口气，语句也顺畅起来。
“咱们军人，合该死在兽潮里，死在冲锋的路上！天作铺盖地为床……绝不该死在这棺材一样的金属盒子里，我是怕我们，死的毫无意义！”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我们不会死在海里，不会死在这个金属棺材里！就是死，也是死在向鸣蛇冲锋的路上！”
祝昭紧握长弓，而右手边横刀已然出鞘。
他大吼道：“上浮还有多少久！”
“三十米！”
于明咬紧牙关，努力平衡深潜器内外压力。
“快了！就快了！”
祝昭死死盯着海水中那条鸣蛇，鸣蛇此刻紧闭双眸，而四只翅膀扇动的海水却愈发急骤。
“二十米！”
祝昭心里提起一丝期待。
“十……”
于明话音未落，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对血色眼眸。
纵使相隔数百米，纵使那只鸣蛇的眼眸并不巨大，甚至不如某些陆地怪兽巨大……可于明的视线里还是被这双血眸占据了。
这是一双混杂了暴虐、愤怒、以及些许茫然的双眸。
这双眸子理所应当的看向这片水域里唯一的生命气息，一个装着某些活物的罐子？
“队…队长…”
于明艰难转头，看向祝昭。
祝昭贴在作战服下的双手青筋暴起，凄厉吼道：“全员武装！准备迎敌！”
……
“咻！”
鸣蛇强劲有力的尾巴如刀片般精准划过深潜器，深潜器通体a9级克罗合金的金属壳壁就像豆腐一般被轻松切开，不能阻止哪怕一分一秒。
鸣蛇迷茫盯着从被分为两段的深潜器里散开的四个渺小人类——它当然认得这是什么物种，这是一直于它鸣蛇作战的敌人，只是眼前的四个人为什么这么弱小？
它的眼睛扫过上浮的魏然、于明、张弦，最后锁定还在海水里为队友殿后的祝昭身上。
鸣蛇记得这个气息。
就是这个气息，方才在它身下安置了什么东西，然后爆炸摧毁了它的血卵，也摧毁了它化凡为王的机会。
迷茫瞬间转变为仇恨。
“嘶…嘶…”
刺耳的声波如磐山压在祝昭耳边，哪怕系的作战服都无法阻挡。
这声音让他头痛欲裂，几乎就要掉进深海中。
鸣蛇，声若大磐。领主级的鸣蛇嘶吼就能让同级怪兽陷入昏迷，而准王级的鸣蛇……
祝昭奋力睁眼，透过模糊的作战服，他看到上浮的三名队友，身体周遭丝丝血迹如丝线流出，而他们的动作，也渐渐没了声息。
就像一具枯木，静静浮在海面。
他的三名队友，全都死在鸣蛇的嘶吼中了，没有想象中的壮烈，没有想象中被鸣蛇拍飞后在空中吐血，而后相视一笑死去的淡然。
只是如魏然所说……死的毫无意义。
是啊，只是战将而已，换到怪兽这边，连领主级都算不上，这样的人，如何有面对准王级怪兽而出刀的资格呢？
祝昭的耳边有鲜血流出，汇聚在脖颈上，他的头很沉，意识却意外的清醒，眼神格外的明亮。
他双眸漠然，盯着鸣蛇，身体缓缓上浮。
而鸣蛇也同样盯着祝昭，它很好奇，这样一个生命气息仅有高等兽将的人类，是如何抗住它那声连高等领主怪兽也无法抵御的声波攻击的。
一人一蛇，就这样缓慢上游，直到浮出水面。
鸣蛇自然毫无畏惧，虽然它孵化于深海，在海里也堪称强大。但背后的四只翅膀表明，天空才是他的主场，杀死眼前这个渺小人类，无论是在海中还是天空，都异常简单。
“呼。”
祝昭仰头浮在海面，摘下面罩，狠狠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他抬头向上看，天空电闪雷鸣，风急雨骤，而军舰却不知所踪。
“逃了吧？”
“逃走了，就安全了。”
祝昭心中却尽是坦然。
那样的威胁，那样的惊惧，换做是他自己，也会忍不住逃走的。
所以，祝昭不怨他们，他只怨自己不够强大，只怨自己不能一刀剐了这头孽畜，只愿自己不能杀穿海底，永绝后患！
祝昭突然腾身而起，矫健的身躯仿佛不借力一般从水中跃出，立在了队友漂浮的尸体上。
这是与他关系最好的队友——魏然的尸体。
“阿然，借你身体一用。”
祝昭低笑着，缓缓站起身，手中长弓高举。
不知何时，他的右手，竟然还攥着一只箭。
一只箭锋幽寒，倒映惶惶雷影的箭。
“我的袍泽死在海中，独留我多存一会儿……”
“我本是刚才就该同死的……可我没死。上天多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不必像阿然他们一样，抱着遗憾死去，我怎能不珍惜？”
祝昭身体挺的笔直，他弯弓搭箭，朝向天空中振翼展翅的鸣蛇，瞄准这只准王级怪兽最为脆弱的眼珠。
“来吧！鸣蛇！来啊！”
祝昭放肆的笑着，笑声里尽显猖狂。
“我只是弱小的人类，哪怕在人类中，也不过是一高等战将。而我，今天将带给你……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疤！”
“被弱者所伤的伤疤！屈辱的象征！”
祝昭紧绷的身体忽起四声乍响，四处关节仿佛不堪重负一般摇摇欲坠，而他攥着箭的手，却依然稳定。
在这一刻，他接近战神的身体素质，完美级的身法，圆满层级的箭术，甚至于达到36倍的发力增幅……都融在这一箭里了。
一箭爆鸣！
迅疾的利箭骤然射出，这只箭汇聚了祝昭全部的力量，全部的精神，以及全部的意志。
“鸣蛇，我今日不能斩你，是我不够强，可我的袍泽、同伴，总有人能斩你……”
“那一天不远了！”
利箭射的极快！就连鸣蛇也来不及反应，只能勉强遮下眼睑抵挡。可它终究是未进化完全的王级怪兽，勉强垂下的眼睑根本无法抵挡这只箭锋由级克罗合金铸造的箭矢。
鸣蛇的左眼，被刺中了！
森寒的鲜血，从中流出。
“这是我的意境……”
祝昭肆意张狂的笑声在鸣蛇暴怒的甩尾中消失了，他被鸣蛇击入海中，庞大的冲击让他身体如木板一样四分五裂，可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口中喃喃：
“——薪尽火传。”
……
黑龙山星域。
银河系，地球。
作为银河系里二十一万多颗生命星球中，几乎是最弱小的一颗，地球星已经在无干扰的环境下，安然生存了五万年。
在往前的日子里，地球被一名不朽强者占据，自然无人打扰。可随着那位不朽强者的陨落身亡，地球的命运，就像那位不朽强者掩盖的坐标一样，迈向了迷蒙。
银河系外，一名老者，正跨越星空，瞬移而来。
这是一名样貌奇异的老者，他有着能够缠绕自身的，长长的蛇类躯体，而上半身却是人类模样。紫色的胡子垂落，眼皮微微耷拉，可无尽的威压却依然从狭窄露出的眼眸里四散。
在他的目光下，星空都退避了。
老者几个瞬移，就跨越了漫长的星空，来到了太阳系里。
紫须老者瞬间就获取了地球十万年间全部的讯息，包括那名不朽最后的垂死挣扎，包括近一万年来地球新人类的文明发展，当然，也包括影响深远的，大涅槃。
“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紫须老者看到了渤海湾中死去的人。
“以弱小之躯向强者抽刀，这份勇气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薪尽火传…我很想知道，如果传火的仍然是自己，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呢？”
老者嗬嗬笑着，只是随意一点。
渤海湾里的那颗不屈的灵魂，眨眼就汇入京都基地市某个孕妇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