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
顾意快速撩了一下前额的长发,似乎听不懂曾宽在说什么。
“打个电话而已,回来之后怎么心不在焉的?”
曾宽说罢,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用手指拿起筷子转了一圈又放下,打着厚厚石膏的双手就像螃蟹钳子,显得滑稽可笑。
“呵呵。没想到你还挺有表演天赋。”
顾意勉强抿了抿嘴唇,打算扯开话题。
“不要避重就轻。”
曾宽一脸正色,“接你妈的电话跑那么远干嘛?反正湖南方言我们又听不懂。”
“接你妈的电话!”
没有任何征兆,顾意突然暴起,随即又张牙舞爪道,“曾宽你什么意思?我是没有尽到做女朋友的义务,还是劈腿让你自尊心受伤了?不就打一个电话嘛,怎么还揪住不放了?”
“来大姨妈了这是?我问一句怎么了,至于这么大吼大叫的嘛?”
曾宽压着声音说道。
此刻他被顾意这突如其来的发飙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关心一下而已,为什么会惹来顾意这么激烈的反应。
“你丫才特么来大姨妈了呢!”
顾意说完一脚把身后的椅子踢开,“懒得跟你废话,走了。”
“怎么了你俩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其余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过来劝架。
鲁璐和安畅更是直接过去想拉住顾意,但是顾意根本没给她们俩机会,甩开手独自向学校走去。
“甭管她,狗脾气。”
曾宽看顾意走远,这才放了两句狠话撑撑场子。
“行了,别装大尾巴狼了就,人都走了。”
张达拉了把椅子坐到曾宽身边,幸灾乐祸道,“是不是司南去医院看你那事让顾意知道了?看到没,这就是脚踩两只船的后果。”
“她本来就知道,而且我都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曾宽没心思跟张达贫嘴,只是兀自摇了摇头。
“女生嘛,当时嘴上不说,事后想起来这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以后可得注意了,尽量对司南敬而远之,否则今儿这出顾意发飙就是例子。”
张达乐呵呵地分析完,又顺手倒了一杯酒举起来跟大家说道,“本来曾宽出院挺高兴的,没想到却闹得不欢而散。得了,大家喝完杯中酒各自散了吧。”
“好。”
众人答应一声,喝完自己的酒之后三三两两的相携着往回走去。
曾宽则想起身去结账,可还没站起来却被张达摁住了。
“说好了给你接风,怎么能让你买单?我来吧。”
张达说完径直奔收银台走去。
曾宽也不跟他争,只是随手抽出一百块钱压在自己的酒杯底下。
高磊走在最后,他回头看到之后用眼神询问曾宽。
“东哥自己开这个饭馆也不容易,怎么能白吃人家一条鱼呢。”
曾宽说完也不等张达,走了几步赶上高磊,跟在大家后面回到宿舍。
……
熄灯之后不久,宿舍里除了焦培还在挑灯看书之外,其他人都已睡熟。
可能因为晚上喝了酒,所以不时有轻微的鼾声从各个床铺间传出,就如同夏夜荷塘的蛙叫,此起彼伏。
曾宽没有等到顾意的晚安短信,而刚吵完架,自己也不好放低姿态去主动示弱,所以此刻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正在他又一次翻身之际,床尾的简易书架上突然有个小本子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脚面。
曾宽翻身坐起,把它捡起来拿在手里。
借着斜下方焦培那里的微弱灯光,曾宽看到这正是前几天顾意送给自己的日记本。
曾宽记忆中有些迷糊的印象,这个闪着粉红色光晕的小本子他在上一世大三时就曾经收到过,只是后来毕业搬家,不知被自己扔在了哪里。
上面的内容之前也大致看过几眼,印象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此时正好无心睡眠,突然心血来潮的曾宽顺手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着亮一页一页地重新翻看起来。
“呵,这丫头……”
“哈,脾气还不小。”
“哎哟,文笔未免也太稚嫩了。”
看着流水账一般的日记,曾宽目光流转,并且不断指指点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还会展颜一笑。
因为顾意不是每天都写,所以三年的时光也只有区区百十来页,以曾宽的速度,通篇看下来不过才花了半个小时。
合上日记本,一个漂亮又有些小脾气的花季少女形象立即跃然纸上。
与此同时,她整个高中时期学习和生活的轨迹也如过电影般一帧一帧地浮现在曾宽的脑海之中。
高一倒还算正常,紧张忙碌的学习之外偶尔还会跟同学们约着逛街或是玩耍。
但从高二开始直到高三结束,那种字里行间体现出来的沉闷感让她跟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期间,她几乎每天都是从家到学校,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单调到甚至让曾宽觉得有些枯燥。
难道是学习压力大的缘故?
貌似不应该,顾意这姑娘虽说脑子经常短路,但在学习一途上还算是颇有天赋。
金融学院怎么说也是帝都的一本院校,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从外地省份顺利考入?
那还有什么其它可能的原因?
曾宽关掉闪光灯,让思绪在黑暗中发散开来。
早恋?
这么漂亮的青春美少女不可能没人追吧?
但奇怪的是,这本日记里确实没有任何关于感情方面的文字,连那种羞答答的懵懂心事从头到尾都只字未提。
家庭?
更不应该,像她这种独生女,哪个不是被父母奉若掌上明珠?
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母亲慈爱,父亲娇惯。
等会儿,父…亲?
嗯?!
想到这里,曾宽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
他随即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又快速将日记翻看了一遍,与此同时,他还在嘴里默默地记着数。
再次合上日记本,曾宽心潮起伏。
整整三年的时间,顾意提到母亲的文字有三十六处之多。
而提到父亲的,几乎没有。
之所以要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曾宽发现,在顾意高二那年的中秋节和元宵节,她的日记里曾出现过两次“那个男人”偷偷回家的记述。
既然是偷偷回家,想必定然是她父亲无疑了。
想到这里,曾宽忽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同时又像是背上了千斤重担。
虽然还不十分确定,但他却隐隐觉得,上一世顾意突然消失的原因,似乎被自己找到了。
“美女,明天早上宿舍楼下等你吃饭,不见不散。”
曾宽躺在黑暗中给顾意发了条短信,之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