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城并没有与民同乐的想法。
只是安静的看着芝山里的人聊天侃地,并不是天文地理,是一些不怎么遮掩的荤话。
也没有见到想象中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情况。
大乐司大概在十点多结束了唱戏。
宴会也在十点多结束,各自回家休息。
等到十一点的时候。
整个芝山里变得死寂一般的沉,不见一丁点的光亮和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只有偶尔的传出的犬吠声。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天不亮。
嬴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陈仓的路。
陈仓县在雍城的西南侧,渭水北岸,要过汧水。
听芝山里的人说。
汧水有南汧和北汧两个地方。
上天区别对待这两个地方。
汧水一路从蜿蜒崎区的岐山奔腾下来,南汧水居山而建,连汧水的分毫都用不到,但在北汧水,却有一个缺口,分流了汧水,滋润了一片荒原成为了沃野。
如果纵横看岐山。
位于黄土高原边角,岐山属于秦岭的头,祁连山山脉尾巴,贺兰山山系的下方,属于三大山脉的交汇之地。
汧水便是源于祁连山水系。
想要搞懂整个关中的农业,想要搞懂天下的农业。
首先就要搞懂关中乃至天下错综复杂的水系。
而想要找到乡里之安置之地,就必须要沿着这庞大的水系去寻找。
而但凡有水的地方,水流缓慢且能利用河水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居住的人家。
而陈仓在汧水南岸。
嬴城便是要从陈仓进岐山,前往汧县。
陈仓是一座军事重城。
凡军事重地,必有国库府的粮仓。
而陈仓。
便是关中之地最重要的一处粮仓。
并不是陈仓盛产粮食。
陈仓南靠渭水,紧靠秦岭和岐山,往西走便是崇山峻岭,只有渭水北岸的地方有一处不大的平原产量。
但之所以成为粮仓重地。
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陇西。
陇西的粮食通过渭水水运储藏在陈仓。
是秦国战略储备粮食之地。
「喝!」
远远的,嬴城就见到一座军营之中传来阵阵震天的将士训练声。
陈仓屯兵一万,属于半军政地。
但军政分离是此次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的重要改制之一。
陈仓设县。
驻守在陈仓的军事另外择选了靠近粮仓的地方安营,陈仓正式成为了县城。
嬴城没有通知任何人。
只是在军营外面转了一圈。
在粮仓里面转了一圈。
找到了前往汧县的路,就离开了陈仓,前往了汧县。
「在集中一国之力所办事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
嬴城不得不感慨。
西方道就路过岐山,沿着汧水往被拐了个弯,进入了北汧县,最终进入了陇西。
就在岐山这一段路。
嬴城感受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力量。
就沿着岐山。
一条以神秘伟力开辟出来的西方道进山路。
可谓是在崇山峻岭中前进。
再看看自己脚下,崎区的进山路就知道修建西方道的时候,是多么的艰难。
虽然这很残忍。
但这就是高度统一下的力量。
而到目前为止。
西方道还没有修完,似乎始皇帝的打算,是要往天尽头修。
很多人将始皇帝的落幕归结为缺少一个世界地图。
但在他看来。
只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就目前来说。
秦国对地图的开发,还是非常高效的。
西方道的修建已经过了兰州,过了黄河拐角,抵达了腾格里沙漠的边缘。
而秦直道近乎到了阴山脚下。
而这。
无论是北方还是西方,都遇到了阻碍的力量。
这个庞然大物的瓦解。
源自于内部不可调节的矛盾,而胡亥,加快了这种矛盾在极其短时间内的剧变。
如果胡亥拥有始皇帝一半的魄力和格局,尚且还能维持到三世的到来。
顶多。
放弃关外,扼守关中四关。
任关外东西南北风吹,对秦国而言,顶多再次出现战国之景象而已。
不到晌午。
嬴城路过岐山内最危险的一段路,正式进入了研县。
远远的。
嬴城就看到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山清水秀的谷中,一片片良田尽然有序的排列。
在田野之中。
有一个又一个的百姓拉着种耧在种田。
「属下虞子期叩拜监国!」
不过,令嬴城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走到田间的时候,一个老农打扮的虞子期抹着带满了土苍苍气息的衣着,噗通一下就跑到嬴城跪了下来。
这一幕不知道还以为是刺杀,吓得郭怀义就差拔剑下令防御了。
嬴城这样乱转,他的压力更大。
被虞子期这么一嗓子。
周围种田的百姓们也反映了过来。
一副惊为天人的放下手中的活拜道:「草民拜见监国。」
可一个个都忍不住的抬头滴咕的盯着映衬。
「监国?」
「这就是皇长孙嬴城,陛下亲命的监国?」
「就是他给我们免赋税的?」
「天哪,咱们汧乡终于竟然能迎来监国,这可是咱们汧乡祖坟上冒青烟了。」
一个个百姓也是接连交头接耳起来。
「虞子期?」可嬴城却愣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虞子期,抬了抬手,「起来说话吧,除了祭天祭祖拜陛下,并没有其他跪拜之礼。」
不过嬴城也奇怪,补充问道:「冯世杰将你安排在了这里务农?」
「监国,属下,我,我是汧县县丞!」虞子期可谓是激动到不能自已。
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离开超级作坊,他才知道。
嬴城不仅仅是大律令,而且还是监国。
秦国的监国。
整个大秦,所有的政令,部出自嬴城之手。
反应过来的他想要再拜嬴城,却已经踏上了前来汧县的道路。
为此,他不为自己重新认识嬴城后悔不已。
来到汧县之后。
他觉得这辈子想要见到嬴城,可能再无希望了。
可没想到。
嬴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汧县也有万户吧,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种田?」嬴城定了定神,奇怪的问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行踪泄露,虞子期在这里湖弄他呢。
「这,属下自是与民同耕,天下人人皆同,民为重,自然与民同耕。」虞子期振奋的说道。
嬴城如今是他理想的终点!
不过,听到虞子期的话,嬴城纠正道:「一县之地大大小小的事务皆归于你,而你却在这里种田,若是这样为官,这个县令也就别当了,安安心心的当个闲散的百姓,便满足与你了。」
虞子期没想到嬴城刚见面就痛批自己。
虽然还想反驳,却有微微过脑后又停顿下来的回道:「属下知错。」
嬴城并未下马,微微催马往近走了走,沉声道:「汧县多少亩田地,四处分布如何,百姓耕作如何,闻听南北汧县差异,可有解决之策?」
「其内可有勋贵之家,食邑安排在了何处,乡民之中可有抱怨,集体化中可有遇到矛盾又是如何调节可有记录,各个乡主亭长里正人选德行能力如何?」
「耕牛有多少,可有耕牛调控之策,人力耕作之策,这一片田地若是今日耕作完毕,这些人明日可有安排?」
「汧县依靠陇西与关中连通要道,无论是前往陇西还是从陇西而来,必过汧县,可有令汧县富贵之策?」
被嬴城口诛笔伐般的质问,虞子期愣在了当场,噗通一声,再无反驳之心思的认错道:「属下知错,不该不务正业,请监国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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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请罪。
在超级作坊。
嬴城杀伐果断,从不进行多余的行为。
巡查,发现问题,处理。
简单而粗暴,令所有人畏惧。
可是。
离开超级作坊。
堂堂一县之地的县令随手安排于他。
他真正接触嬴城,便是现在。
可这仅仅一见面。
嬴城的就好像能够洞悉到他内心一般。
他仅仅心中略有不同见地,便被嬴城察觉。
这番话。
并不是问询。
而是斥责!
是洞察他内心的斥责。
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面对嬴城的时候,他感觉好似自己无所遁形。
「既然已经在汧县历任了,你这也算是重新做人了,就忘记以前种种,重新开始吧,莫要留恋昔日,做好你的份内之事,汧县富家乡野之时,便是你飞黄腾达之日。」
嬴城并没有继续指责,而是顺便画饼道:「好好想想,你身为一县之主,应该做什么吧!」
说罢,嬴城催马前行,并叮嘱道:「你不用跟着我,也不必注意我在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
而后。
嬴城便带着人缓慢骑行在乡野之中。
直到嬴城远去。
虞子期这才滴滴咕咕的起身,万分不解的呢喃道:「这个时候,监国不更应该稳坐朝堂么,怎么就突然来这里了!」
「突然袭击啊,哪有这样干的,这要是万一撞到哪个官员作威作福,那不得……」
虞子期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的摇头一叹:「罢了,本想借助嬴城之手自陈于监国,以此施展心中报复。」
「可嬴城便是监国,却又经冯世杰之手安排于我为县丞,怕是监国早已知晓我之经略并不打算用了。」
「若不然,也该是问略,而不是历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