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张银票,你先拿着买东西,别再出去帮人浆洗衣服了。”
“现在世道乱,随时随地都有危险,还有妖魔作祟,明白了吗?”
方阳脸色肃穆,凶巴巴得看向自家小丫鬟,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小丫头,该大的地方不大,心思倒是还挺多。
都开始操心着包养自家少爷了。
他很感动,但必须得打压对方这嚣张的气焰,最少也得拿妖魔吓唬一下她。
否则,万一出去出了事怎么办?
“嗯嗯!”
“不出去了,我保证不出去了。”
铃儿果然吓得小脸儿苍白。
身子都在不断发抖,恨不得缩成小小的一团儿,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倒是让方阳内心一软。
好不容易板起的脸,差点儿松懈下来。
不过……
这种事儿也不能操之过急。
打一棒子,总得喂个枣吃。
啪!
一块儿包裹着东西的布放在了桌上。
推到小丫鬟身前,方阳面无表情道。
“前两天街上遇到了个卖簪子的,我看便宜就给你买了根,也就十来文,带腻了就把它给扔了吧。”
说完,方阳扬长而去。
而铃儿则呆愣愣得看着桌上的布,小心翼翼打开。
一根木簪露了出来。
正如方阳所说。
这簪子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
只简单抛光了一下,前段雕了朵小小的兰花,估计轻轻一掰,就会断掉。
这样的木簪,那些大户的小姐肯定不屑一顾,甚至连府上丫鬟都不会正眼相看。
但此刻,铃儿的眼眶却是瞬间红了起来。
啪嗒!啪嗒!
大滴的眼泪坠落在地。
她努力擦着,却越擦越多。
没多久,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就挂满了泪水。
她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头,看着这简陋的木簪,好像在看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然后,看着看着。
噗得便笑了出来。
小小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轻轻将木簪拿起。
这可是少爷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呢。
最最珍贵了。
比她辛苦攒的一文一文的嫁妆钱还珍贵。
她才不舍得把它给丢了。
甚至连戴都不舍得戴。
不过到底把木簪给藏到哪儿才最安全呢?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
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地儿。
最后,灵机一动,把自己藏钱的盒子给取了出来,将木簪小心翼翼得放进去。
然后,藏到了自己屋子的夹缝里。
开始忙碌起来。
少爷说过了,不许她出去浆洗衣服。
但她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忙。
比如,给少爷做饭,给少爷缝洗衣服,清扫少爷的房屋……
天气越来越冷了。
以前这时候都有小姐来给少爷缝制棉衣,现在小姐还没回来,她必须亲自缝。
外面的那些商人最奸诈了,都不舍得放棉花,万一冻着了少爷怎么办?
还有,少爷食量大涨,那些送到府上的肉,她必须亲自把关,给少爷烹制得香喷喷的。
小丫鬟越想越开心。
哼着曲儿开始干起活来。
干了没多久,眼一直往厨房瞟。
要不……看看那木簪?
她咬了咬嘴唇,回到厢房把木盒取了出来,傻呵呵得盯着。
过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出去干活儿。
没多久。
要不……再看一眼?
就一眼,看完之后,绝不再看了。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捧着木盒,又傻笑起来。
……
离开家。
深冬已至,外面的街道肃杀,清冷。
或许是隔壁府旱灾的缘故。
城里多了很多流民。
衣衫褴褛,呆愣愣得趴在地上。
很多都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
更多的人则直接饿死,冻死,就这么横尸街头。
旁边亲人麻木不仁得坐着。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又好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守着那冰冷的尸体,完全成了行尸走肉。
只有一些富家公子经过时。
才爬过来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哀求。
“把我老婆买了吧,只需要两升米,她很好看,很能干活的,公子买回去怎么支使都行。”
“买我吧,我吃的少。”
“……”
这些流民苦苦哀求着,以头抢地。
甚至还有些扑到了方阳的脚下,希望方阳能够救他们一命。
但方阳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从人群之中穿梭而过。
在这乱世,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够护佑住家人就已经不错了。
哪来的精力去保护别人?
更何况,升米恩,斗米仇。
有些人,就是内心扭曲。
他可以肯定,刚才只要帮上一个,就有无数的人扑过来,如果他不帮的话,这些人反而对他恨之入骨。
甚至和他拼命。
明明他和这些人之间毫无关系。
但,只因为他是个好人。
就会被莫名其妙的仇视。
这,就是人性!
穿梭过一条条的街。
每隔几米,方阳就能看到一个流民。
这让他的内心越来越沉重,也越发感受到局势的严峻。
打算回去时就多买些米,面,肉类。
天灾**。
多筹备些总是好的。
拐过这些街道,方阳今天第一时间并没有去王氏武馆,而是向临川镖局赶去。
这个镖局,是他姐姐这些年一直呆着的那个镖局。
姐姐已经出去十几天了。
原本五天就该回来。
可现在,却超了那么久的期限。
很有可能出了事儿,或者陷入了什么麻烦。
让他有些隐隐不安。
他必须要去看看。
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毕竟,在这个世上,他只有一个亲人了。
而他穿越过来的那一个月,也只有这个姐姐,对他无微不至得照顾着。
他,绝不能坐任姐姐出事。
临川镖局位于南乐坊,和方家所在的春晴坊隔了三四个坊。
方阳走了一炷香时间才到。
还没到达门口,便发现门外挂着一盏盏的白灯笼,院子里似乎也设了灵堂。
正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哭声悲拗,而又绝望。
让方阳内心一沉,逐渐加快脚步。
很快走到了门口,向里面一看。
临川镖局的院子里,竟停了十余口棺材。
密密麻麻,整齐排放。
而镖局的人也都穿着麻布做的丧服,跪在棺材前,啜泣,哽咽。
脸色格外憔悴疲惫。
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畏惧,
时不时就如惊弓之鸟,向旁边扫一眼,好像在害怕什么脏东西。
而这东西,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