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卡自从当上了王,不喜欢了说话。
他更喜欢沉默,用着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别人,用着审视的态度聆听别人的话语。
经历了一年的磨砺,现在的他对于一切都持有一种思考态度。
成为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布卡盘坐在大理石做成的凳子上,透过茅屋的大门,看向外面的天空。
此刻已然是傍晚,天际线的尽头是一道金黄色的丝线,贯通东西,红色的云朵平铺在之上,看起来十分的柔软。
醉红色的夕阳在缓缓消逝,大地的颜色逐渐黯淡。
门外处是一处低洼森林,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雀鸟们振翅从浓密的树冠飞出,在天空滑翔。
他从大理石凳子下来,光着脚走出门外。
门外的泥土有些松软,踩着很舒服。
捕猎的事情大概都解决的差不多了,火种力量的研究暂且陷入停滞,部落中今天没有人找他。
一个月以来他终于陷入了空闲的状态。
“要去神庙转转吗?”布卡询问着自己。
“还是去部落中转转,看看现在部落有什么值得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这些天都在做,没有必要继续吧。
尤其是神庙的建造,这些天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今天或许可以做点其他的事情。
布卡这些天一直在规划部落的事情,
但他相比父亲,做事更加的谨慎。
想要统一其他的部落,如果大山部落没有足够的子民,那么就会引起源源不断的内斗。
当然,掌握着火种力量的他可以简单地杀掉这些人。
可是火种力量真的是不可能被盗窃走的吗?
如果有一天他所掌握的火种力量被人所得知,那么他还能掌控一个混合的巨大部落吗?
他可以猜测到,
大山部落会被其他敌视的人报复的,甚至覆灭。
“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大山部落走向辉煌呢?在下一批部落的孩子们长大之前,我还能做些什么?”
布卡紧皱眉头,他感到由衷的不安。
火种力量非常的强大,可是这个力量也很可能让大山部落走向毁灭。
布卡感到十分的心烦意乱,停下工作之后他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浑身不自在。
他故意绕开村落的主要道路,从门口阴湿森林的小道朝着村落的后山走去。
后山那边有一个人,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去看看他。
虽然现在的两人已经彻底决裂。
后山的深处一直都是孤僻的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在这个地方,他们不会被欺负,还可以独自一人在树林中玩耍。
和布卡不同,平民的仓同样作为异类的孩子,经常会被其他的孩子欺负。
布卡曾经在后山追杀幼鹿的时候遇到过仓。
仓披头散发,在野人中也是少见的邋遢,
但让布卡记忆深刻的是,仓的眼神很澄澈,他总是会有一种满足的表情。
布卡不知道仓为何经常会有满足的表情,但他倒是很喜欢和仓聊天,
因为仓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说的话总是会让人吓一跳。
“布卡,你知道吗?王其实假的,人们认为的王和实际的王其实不一样。”
“布卡,你知道吗?小孩们会由一个强大者带头欺负更弱小的孩子,但其实,所谓的王和子民,就是这种关系。”
布卡曾经不知道仓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他想来倒隐约觉得仓的观察很有趣,这些角度让他也有所收获。
枯叶叠在山间的道路上,积累成厚厚一层,布卡每在上面走一步都会听到沙沙的声音。
按照记忆,走到仓最喜欢的地方。
他注视着远方的仓。
仓俯身跪在地面,样子比之前更加的狼狈,精神状态也差了很多,他双眼满是红色的血丝,双臂伤痕累累。
尤其是那右手的五根手指,指甲被磨平,被血染红。
布卡没有说话,他停在不远处,等待着仓说话。
“为什么…”
仓的表情无比悲戚,眼神中满是憎恶,他嘶吼道:
“为什么要杀掉我的父亲!”
布卡沉默了。
仓的父亲是个很优秀的猎人,也是被他杀掉的人之一。
但实际情况就是,仓是个孤儿,他的猎人父亲当时只不过是跟布卡开开玩笑,说要把仓收为儿子,
而一旁的仓一直以为这是真的。布卡为了不让仓难过,就一直让那个猎人欺骗孤苦无依的仓。
一年没见,仓大概不知道他经历什么,他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装作无事发生。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布卡语气平静地询问道。
仓狂笑地举起自己的手臂,他把自己的身体让开,把身体挡住的东西给布卡看。
布卡微微皱眉,他毫不畏惧地走到仓跟前。
仓藏着的是一面灰色的石板,上面满是鲜血构成的图案,如人的外形,人的动作,如实物的简单图案。
“你是在记录什么吗?看起来你用的图案很丰富。”
自从获得星星图案,布卡对于图案也有了很深的兴趣。“这些图画是在说什么?”
仓冷笑地看着布卡,用着嘶吼地声音指责道:“这上面写的是,残忍的王,布卡,把自己的父亲和兄弟都杀了,把有功之人全部杀害。
你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你是暴君!!”
仓抬头,露出极为疯狂的表情。
“我要让你的罪过被往后大山部落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让你成为最耻辱的暴君。
你这个暴君,你绝对会不得好死的,你将会以最为悲惨的方式死去。”
仓冒着必死的决心冒犯着新王,眼中全然是死意。
他已经知道,王是绝对不允许被这样冒犯的,就算会死,他也必须要让暴君遭受报应。
他要让布卡被噩梦环绕,被所有亡灵纠缠,永远无法挣脱诅咒。
他等待了一年父亲的到来,结果等来的却是父亲的死讯,他绝对不会放过布卡的。
面对仓的愤怒,布卡抿住了嘴唇。
“这样吗?我不会干预你的想法的,请你自己保重身体吧。”布卡叹口气,眼神满是歉意。“对于你父亲的事情……对不起了。”
布卡没有对仓动手,而是默然地转身,准备走人。
他也没有解释,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仓如果心中还有恨,也许也能努力活下去。
作为王,或许他不应该道歉,但是作为布卡,他确实对仓的遭遇感到遗憾。
这大概是他作为朋友,唯一能为仓做的事情了。
他失去了亲人,但他有神的使命作为一生的方向,足以让他忘记悲痛。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可以获得神的恩赐。
仓注视着布卡离去的声音,愤怒的神情缓缓褪去,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迷茫。
王,为什么王跟他这种卑劣的人道歉?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注视着地面上的石板,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他在石板上增加了一段话:
——平民怒骂王为暴君,王道歉,最后离开。
……
而这个石板流传到后世时,上面的故事为——火之帝一世反抗暴君,而杀仓之父,仓不知原因怒骂一世,一世道歉,
遂仓知情后悔,发誓以命追随一世,以绝笔记录下开创大一统王朝的火之帝一世,其奇诡一生。
仓创文字,记录历史,被称之为“史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