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
两个原本应该算熟识的人互相问着对方是谁。
这场面既诡异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因为此时的齐三娘，虽然面容没变，但神情语气却完全变了。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胆怯柔弱的表情。
所以沈源知道这不是齐三娘，这是齐小小。
对，就是那个从门里跑出来的妹妹。
从始至终活着出来的就是妹妹，而姐姐齐三娘早就死在了里面。
而他先前见到的齐三娘，不过是精神受创的妹妹分离出来的一个副人格而已。
这并不是夺舍，也不是一体双魂，就只是一个小女孩为了保护自己而分离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多重人格障碍，这是沈源以前听过的一种心理疾病。
大多数情况就是病人受到了无法承受的精神创伤，自身无法消化，所以创造了副人格来一起承受。
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副人格在被创造出来后，会带走某些主人格不愿意承受的记忆。
通常情况下主人格是不知道副人格存在的，但副人格肯定知道主人格的存在。
但现在这女人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先前的齐三娘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副人格。
而现在这个名叫小小的，明显也不是主人格。
每个副人格都有相应的职责，
显然主人格创造她们，一个是为了承载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一个是为了练武。
人格分裂这种东西，看上去挺酷。
但其实却很痛苦。
每个人格之间除非是同意意识共享，不然是根本不知道其他人格在干什么的。
而且每个人格都有独立控制身体的权力，这样有时候就会因为抢夺控制权，造成很多麻烦。
还有就是不要以为制造一个专门干某种活的人格出来，就会变成天才。
因为副人格能够做到的事，主人格也肯定能做到。
如果分离出了一个天才副人格，说明主人格本身就是天才。
相同的如果主人格是个庸才，是绝对分离不出天才副人格的。
副人格在某些方面比主人格厉害，只能说主人格不想做这些事，刻意逃避，这才分离出了相应的副人格。
治疗这类疾病，需要人格融合，
而要融合人格，就需要取得所有人格同意。
但许多副人格都不愿被融合，对于副人格来说，被融合差不多就等于死了。
所以许多多重人格障碍病人一辈子都治不好。
沈源发现齐三娘居然是分离性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后，非常意外。
其实以前他入梦时就察觉到其不大正常。
因为以前他试图窥探其身世秘密时，其不止会产生抗拒，还会表现的很茫然。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因为齐三娘这个副人格，就没有以往的记忆。
而齐小小显然也不是主人格，因为她一直只有八岁，并且那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只有她有。
她就是专门被分离出来承担最痛苦的那一段经历的。
副人格被分离出来后，就不会长大，即使有漫长的经历也一样不会长大。
至于这女人的主人格，沈源没有见到。
但他在梦境破碎前感应到了其存在。
那个漆黑的牢笼中，就是这个女人的主人格。
她被囚禁了，或者说被放逐了。
不过放逐和囚禁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主人格不愿意出来，把自己封闭囚禁，这才导致了齐三娘这个副人格以为自己就是主人格。
虽然沈源没有见到主人格，最后问那主人格要不要出去的时也没有得到回应。
但他却感应到了主人格的情绪波动。
所以他也大致能够猜测到为什么主人格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沈源转身看着眼前怯生生的齐小小，微笑道，“你有多久没有出来了？”
齐小小道，“好长时间了，你，你……”
她忽然看清了身前这人的长相，连连后退，惊恐万状。
因为眼前这人，居然和梦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原本她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模样，或者说因为太过害怕选择性的遗忘了父亲的模样。
但先前的梦境让她又一次看清了父亲的面貌。
受到惊吓的齐小小眼神开始迷离，这是想要转换人格的表现。
她显然是想要换齐三娘出来。
沈源道，“你不用害怕，我并不是你的父亲，或者说并不是前一世的你父亲，而且你最后应该也看到了，你父亲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有妖魔在操纵他……”
齐小小慢慢平静下来，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是父亲转世吗？还，还有你为什么能进我的梦里？”
沈源道，“有可能是我们身上天然有一些联系吧，所以我才能进你的梦里，而我身上确实有一些前世的记忆，比如……”
他随手一划，以指代剑，用出了一招飞燕剑法。
飞燕剑法是齐家家传剑法，除了齐三娘几乎没人会。
齐小小这个人格虽然不擅长剑法，但却也看得出来这是正宗的飞燕剑法。
她眨巴着眼睛，开始和齐三娘共享意识。
各个人格之间获得应许后是可以在意识中互相交流的。
分离性人格障碍就是这么神奇，就像是体内住进了另外的灵魂。
但其实这和附体或夺舍完全不同，只是一个人的灵魂分离出来的多个人格。
不过这个类似华夏古代的世界并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精神疾病。
他们只会认为是这人被鬼怪附体了。
就像这女人的主人格，
在知道齐三娘这个副人格的存在后，她以为是姐姐的亡魂附在了她身上。
而一直对姐姐抱有愧疚之心的她，选择了自我封闭，把身体让给了姐姐。
既然连姐姐的亡魂都出现了，那父亲的转世也就没那么难以置信了。
而这正是沈源想要的效果。
他在梦境破碎的最后一刻，将已经被遗忘的父亲的样貌换成他的模样，就是为了让这女人认为自己是她父亲的转世。
沈源负手而立，道，“你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吗？我们都聚在了这里。”
齐小小摇摇头。
沈源道，“你最后一刻看到操纵你父亲的是什么了吗？”
齐小小露出回忆神色，“没有看到，只是看到父亲身上的那些银色丝线。”
沈源道，“那些丝线看上去像不像蜘蛛丝？”
齐小小点点头。
沈源道，“所以这就是我们聚在这里的原因，因为这竺家，就是蜘蛛妖魔的老巢……”
齐小小忽然双目通红，浑身杀气，“你，你是说，当年是竺家人，杀了我全家？”
这时候的她应该叫齐三娘。
沈源高深莫测道，“因果，就是这么奇妙，我们聚在这里，恐怕正是为了当年的因果，好让这些妖魔，得到应有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