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当铺。
盛思頤在一帮‘新’小弟们的簇拥下,趾高气昂地嚷嚷道:“费什么话,本少爷自个儿就是当,赶快把我点了当,爷我今天又想扔钱了!”
徐掌柜很是为难地说道:“盛四爷,您说笑了,从古到今也没有拿自己当当的呀。”
盛思頤一瞪眼问道:“怎么,爷的身价不够,没资格当是吧?”
徐掌柜连忙陪笑道:“够,够,您说够就够。”没办法,当吧!
只怪自己夜路走的黑,谁成想碰上这么个主儿,身边还跟着黑乎乎的‘打手’,看着怪吓人的。
徐掌柜翻开厚厚的账本,无奈地问道:“那……爷您要当多少钱?”
谁知,盛思頤接下来的话把掌柜直接吓得瘫倒在地,“没数,一直当、当了个当,拿钱快着点儿!”
“好嘞,我这就给您拿。”徐掌柜抬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抱着账本一路小跑叫伙计去了。
没一会儿,伙计五人加上掌柜六个都齐了,正在往柜台上摞银元。
盛思頤乐呵呵地瞧着黑人士兵吃惊的嘴脸,随手拿起沓钱砸向之前压他的那个家伙,一边说道:“厉害是吧!”
又扔一沓。
“个高是吧!”
再扔一沓。
“手欠是吧!”
……
几句话的功夫,这个黑人士兵已经幸福地抱着一堆钱了,这可把其他人看的馋了眼,纷纷高呼叫唤着也想挨砸。
“你说盛四爷万岁!”
“你说盛四爷威猛!”
“你说盛四爷……”
士兵们听不懂他的话,却能从重复的字眼里悟出来,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喊了起来。
“盛四爷威武!盛四爷霸气!盛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间,当铺里变得相当热闹,甚至后来那个南越人也加入进来,终是抵抗不住金钱的诱惑力啊。
徐掌柜傻眼了,麻木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眼前这一沓沓的真是钱吗?
太欺负人了……
见扔的差不多了,掌柜试探着问道:“爷,可以了吧?再扔下去的话明天可就没法开张啦。”
盛思頤正在兴头上呢,哪能停得下来?当即一瞪眼说道:“有我在开什么张?明天你去大清银行领双倍赏钱。”
闻言,徐掌柜立马来了精神头,惊讶于盛老四如此手笔的同时,心里也像士兵一样起了贪念,搓着手谄媚道:“那就多谢盛四爷啦,不知小的能否有幸伺候爷,挨爷您的咂呢?”
“好说好说,这样,你们从柜台出来,也站他们一边去。”说着,盛老四直接跳上柜台,坐在一堆大清银元上面,瞄准了想砸谁砸谁……
“盛四爷威武!”
“盛四爷万岁!”
“盛四爷威武!”
“盛四爷万岁!”
……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在这块奇迹之地上,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腰缠万贯挥金似土,也有人穷困潦倒饿死街头。
这天,聂臻明和林惠韵陪老爷子来到自家织坊,老爷子跟以前一样,对旧东西很是恋恋不舍。
但没办法,洋人的织布机太先进了,如果不进行更新换代的话,人家的布产量多,质量好,价格低,到时候完全没得比的。
“爹,盛伯伯那边也可以帮忙的,没必要非得把这些都扔掉。”聂臻明不忍心老爹这个样子,试着劝说,却立刻挨了顿训。
“混账话!什么事都让人家帮忙,那我不就等于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丝织坊是咱们自己家的产业,绝不能让外人指手画脚!”
聂臻明心不在焉地说道:“哦,知道了。”
聂岑戊教训道:“你大哥二哥都在朝为官,你三哥也在天津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就差你了,这份家业只能由你来接着。”
“不是还有大姐、二姐吗?你让她们接着呗。”聂臻明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混账,那能一样吗?让她们接手,我聂家的东西还不得改了姓?”聂岑戊吹着胡须气道,却拿这个整天吊儿郎当的小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有……”
聂岑戊撇了眼一旁静静跟着的林惠韵,淡淡的道:“你们俩也别走太近,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是亲兄妹呢?”
“不能吧……”
聂臻明狐疑地看向林惠韵的脸,仔细瞧也找不出半点相似之处,分明就是没相关的两个人嘛。
被老爷子冷不丁这么一说,林惠韵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冷漠地说道:“我说过我是捡来的,还有,我跟聂臻明没有任何男女层面上的关系。”
“那你还待在府上干嘛?”
聂岑戊没好气地质问道,自从上次袒露心扉诉说往事之后,老爷子和林惠韵之间的矛盾更深了。
对此,聂臻明深表无奈,拿这一老一小完全没有办法,林惠韵就像块皮球一样,任凭老头儿怎么数落嘲讽就是不走。
而他这个聂家小少爷则一心都在林惠韵的身上,又岂会轻易将人赶出去?
为此,父子俩没少吵吵。
林惠韵有些底气地说道:“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若实在看着碍眼,我和臻明就搬出去。”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不仅习惯了‘小韵’这个昵称,还习惯了叫他臻明,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哼,休息拐走我儿子!”聂岑戊一甩衣袖赌气地朝前走去,其实,林惠韵确实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唯有革命党这个身份,老爷子完全无法接受。
聂臻明略感无语地说道:“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
林惠韵转身看着他,很直白地说道:“臻明,我承认刚认识你的时候,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嚣张纨绔的二世子。”
聂臻明整理着衣领,挺直腰杆问道:“那现在呢?”
林惠韵回答道:“现在,你是我的……一个依靠,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聂臻明蹬鼻子上脸地又问道:“就只是伙伴吗?”
林惠韵反问道:“不然呢?”又笑着说道:“你该不会还在想纳妾的事吧?这种事对我而言……”
“不可能,我懂。”
聂臻明笑着接话道:“你是革命女青年,思想觉悟高,呵,当然不会答应做我的小。但你也说过,在不久的将来,会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我说过吗?”
“怎么没说过,就那天你亲口说的别不承认!”
“呵,我不记得了。”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闹着,林惠韵脸上露出了最美的笑容。
醉了肆意挥洒的阳光。
暖了陈腐老旧的机床。
然而。
就在这副美景与欢笑传遍坊间的时候,一件足以掀翻聂家根基的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