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就是这个理儿,区区反贼尔,岂能与老祖宗相比?永远也上不了台面!”载沣扬了二正地说道。
聂海棠没有吭声,心里却憋着一口气,老佛爷在时还会对汉臣客客气气的,这俩货主事之后狗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禀太后,臣闻听暴乱之事皆因左参议之四弟聂臻明接连与英格兰国、美利坚国、法兰西国的洋人闹矛盾所致。”有人站出来不怀好意地说道,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把聂海棠从职位上拉下来。
闻言,众臣纷纷议论起来,说的是闹矛盾,虽然很委婉,但在场的都是人中老精,谁都知道分明是洋人仗势欺人,却只能在一旁装糊涂。
隆裕即便再愚蠢,也知道事情真相是怎么回事,然而即便是她也得装下去。
不装不行啊,自从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以后,皇族的脊梁骨算是被彻底打断、打残了!
“哦?竟有此事?”
聂海棠赶紧叩首说道:“太后容禀,我四弟平时是顽劣了些,但万万不敢做如此出格之事。”
隆裕将头转向默不作声的载沣,心里冷笑想着岂能让你置之事外?刚才的威风劲儿呢?怎么不抢我的话了?
“摄政王,你怎么看?”
“啊?”
涉及洋人,载沣本不想多言,怎奈这黄脸婆主动挑起话头,一时间有点儿左右为难,不知该站洋人一边还是自家臣子这边。
“摄政王?”隆裕耐心地又问了一句,然后便等着看对方笑话,心说:你不是喜欢摄政吗?
摄呀……
载沣憋的脸发红,众亲王贝勒甚至贝子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令他不得不说道:“咳,这件事呀,那就……依律问罪。”
闻言,聂海棠赶紧拱手说道:“我四弟并没有触犯自治公所的律条,还望圣裁!”
“这……”
载沣被堵的没话说,对呀,人家根本不受大清律条的约束,又没作奸犯科的罪证,确实不好随意处理。
“以老臣看呐,咳咳咳,不如先诏左参议之弟聂臻明来京城,到时候也好细细盘问。”一个佝偻枯瘦的老头顶着大红花翎冠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对,把此人诏来,朕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小溥仪一脸好奇地说道,却马上挨了训斥,委屈地撅起小嘴儿。
隆裕翻个白眼儿说道:“皇帝,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哦,知道了皇额娘。”
切,一口一个皇额娘叫的这么亲,说到底也不是我的种!
“老臣以为,佛爷说的也在理,与其在这儿做无用功,倒不如把人叫来瞧一瞧,若为栋梁,则可与洋人周旋一二,若资质平庸,那也没资格让我们出面了。”
载沣恍然砸拳说道:“此言甚善,就照这么办吧。”
隆裕也微微点头,少有的没唱反调,眼下的形式越来越艰难,南方大部分地区都管不住了,清庭已然无暇他顾。
倪典发动的起义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潘多拉魔盒已然被打开,接下来会有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咔嚓!!
哗啦啦……
聂海棠从宫里出来独自走在雨中,身上已被淋透,但他却浑然不觉,阴沉着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嗡嗡!!
远处走来一个剃头匠,一边打着铁钳子问道:“这位官爷您剃头吗?”
聂海棠并没有回应对方,就这样擦肩而过,没听见也没见。
“官爷?”剃头匠回身又喊一声,却还是不见有任何回应,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打起了钳儿。
嗡嗡……嗡嗡……
腐朽之音远远传去,逐渐消散在众多胡同之间,他不知道这一身官袍还能走多远,但无疑回头路是没有的。
“先帝啊……”
聂海棠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府,却在临门一脚时晕了过去,整个人发起了高烧。
“大少爷!大少爷!快扶屋里去。”管家阿标马上喊来家仆一起将聂海棠抬了进去。
洋泾浜,聂府。
聂海成噌地站起来,一脸凝重地说道:“朝廷竟然会这么处理此事?”
啪啦!
茶杯已然让他一把捏碎,丝丝血迹从手掌里流出,冷声道:“他们还有没有一点儿羞耻心?怕洋人怕到了这个份儿上!”
“嗯,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四弟一根手指头。你在京城也注意点,嗯,那就这样。”
聂海成挂断电话,本就冰冷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杀意,听了大哥传来的消息,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的他已然起了反心。
阿福突然从里屋跑出来,惊喜地喊道:“二少爷,老爷醒了!”
“什么,爹?”
闻言,聂海成满心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撩开帘子进来了。
“爹,您醒了?”坐到床边,见老爷子果然挣开了眼睛,正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老二?”聂岑戊茫然地瞧着周围。
“是我,爹,您可终于醒过来了。”聂二愣子此刻有些激动,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我……怎么了?”老爷子怀疑地瞧着眼前的二儿子,接着又说道:“二啊,你怎么……”
聂海成扶着老爹坐起来靠着,却被接下来一句话惊住了。
“你怎么长大了?”
莫非爹他……
带着一丝惊慌,聂海成轻声说道:“爹,我一直就是这样啊,去年元旦您还让我别总板着脸显老气。”
“不,不对!”
聂岑戊皱眉道:“我家老二才十岁呀,老三也才刚出生,你,你究竟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坏了!
聂海成见老爷子这般模样心里顿时一凉,难道真的失忆了?试探着问道:“爹,那……您说今年是哪一年?”
聂岑戊想也不想地说道:“什么话?现在当然是光绪二十四年!”
聂岑戊眼角微微一抽,果不其然,看来老爷子是真失忆了,忍不住说道:“爹,您说错了,现在是宣统二年,光绪帝已经没了。”
闻言,老爷子当即怒了,颤巍巍地指着他说道:“放肆,你是何人竟然在此胡说八道,什么宣统二年本官从未听过!”
聂海成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却只能无奈地安抚着:“好好好,是光绪二十四年还不成吗?”
聂岑戊准备下床,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本官没时间跟你闲聊,眼下变法正值关键时刻,定要分秒必争才行!”
变法?
聂海成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