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两只水桶,扎着马步读书,比朱厚照想象中的要累的多,刚开始他还觉得这是个锻炼臂力的好机会。
但只提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两条胳膊打着颤,又酸又累,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大冷的天,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的汗。
“师,师傅,我要坚持不住了。”
“不想学绝世神功了?”
“想。”
“噢,那就坚持,这可是锻炼你臂力的绝佳法子,听说过项羽没?”
“史书上说项羽这个人膂力无穷,力能扛鼎,你以为他生下来就能扛鼎,天生就劲儿大?”
话落,没等朱厚照回答,夏源就自顾自的哼笑一声,“并不是,他也是通过这提水桶一点点练起来的,最后才变得力大无穷,好好坚持,早晚你也能变得跟他一样。”
朱厚照虽然不学无术,但西楚霸王项羽他还是听说过的,也晓得此人确实力气大。
他还学过项羽的诗,力拔山兮气盖世。
虽然就只记得这半句,但丝毫不影响他对项羽的敬佩,听听,力气大的都能拔山了。
一想到项羽也提着水桶练臂力,再一想到自己早晚能变得和他一样,朱厚照浑身好似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大叫一声,将两条胳膊伸直,那水桶被他高高提起。
“师父,你看项羽是不是这样提的?”
“对,就是这样提的,好,继续读书。”
“是!”
见这货大声应是,夏源惋惜的目光一闪而过,这货为什么总是一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可惜这货只长了两只手,不然非得再找几个水桶让他提着。
院外。
朱厚照带来的几个随从照旧守在院子外头,今天来的依然是谷伴伴,只不过锦衣卫换了新面孔。
谷大用瞧着院子里的情形又是心惊又是心疼,昨儿个的扎马步好歹能说得过去,起码这扎马步的的确确是练下盘的,但今天拎着两水桶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太子殿下是让人给涮了。
狐疑的盯着瞧了一会儿,末了他扭头问道:“张百户,这样真的能练臂力?”
张彬点点头,“应该是能的,卑下以前也这样练过,只不过用的是石锁,没用过水桶。”
“噢。”谷大用噢了一声,用手摸摸下巴,又扭头问道:“这项羽当年也是提着水桶练臂力的?”
“呃,卑下书读得少,委实不清楚。”
这会儿有一个锦衣卫学着朱厚照的样子,扎着马步,还找了两个大石头拿在手里提着。
坚持了片刻,他就长出一口气,把石头一扔,“不成,光这样提着不动弹,胳膊又酸又累,卑下觉得根本没人能坚持的住。”
“那殿下是如何坚持的?”
“这个”
那锦衣卫正踌躇间,忽然往院里一指,“公公您瞧,殿下开始上下活动胳膊了。”
此时,朱厚照确实开始活动胳膊,具体方式就是把水桶提高,落下,接着再提高,再落下,如此往复。
若是光那样傻呵呵的提着,根本没有人能坚持下去,朱厚照在这种酸累中,无师自通的领悟了锻炼臂力的正确方式。
对此,他得意的只想叉腰大笑三分钟,高喊一句,“本宫简直聪明的要死!”
想到什么,他又瞥了眼夏源,发现夏源好像没计较自己这样的练法,他就放心大胆起来,一边机械的重复提高落下的动作,一边跟着王守仁读书。
读书也不是简单的跟着读,他还要强迫自己沉迷进去,其中原因固然有他中二的坚信这是在磨练心境,但更重要的是,只有专注的沉浸在读书这件事上,他才能忽略身体上的劳累。
中午的午饭很简单,好几张大饼,一盘炒菜,还有一碟腌制的小咸菜,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可能是一顿还算不错的午餐,但对于锦衣玉食的太子爷来说,想必是难以入口的。
可没想到朱厚照拿着筷子的手在抖,但却吃的很欢,这绝对出乎夏源的意料,连带着对这货的观感都变得不同起来,多了那么几分欣赏的意思。
夹了一口咸菜,夏源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一会儿你记得把餐费交了。”
“餐费?”
“就是吃饭的钱,你在我这儿学神功,我给你管饭,你还吃的还这么欢实,噢,还有你那几个随从。”
说着,夏源拿着筷子朝院外指了指,谷伴伴和那几个锦衣卫不配上桌,一人拿着个大饼蹲在院子门口啃着。
“他们也一个赛一个的吃的多,凭啥我不能收钱?”
“能收能收。”朱厚照连连点头,又含糊不清的问道:“师父,这餐费要交多少啊?”
“我是隐士高人,绝非贪财之辈,这个餐费就随便意思一下,随便给个一百两就行,每个月一百两,不过分吧?”
“不过分。”
朱厚照摇摇脑袋,区区一百两,完全小意思。
把手中剩下的那点大饼填进嘴里,他保证道:“师父放心,我一会儿就把银子交了。”
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夏源咂咂嘴,有点可惜,早知道就要二百两了,可惜
不过他倒是对朱厚照更欣赏了,忍不住又拿了个大饼递过去,“来,好徒弟,再吃一张。”
为众人拾柴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同理,给银子这么痛快的太子爷,也决不可使其饿着。
————————————————————
“前几日太康县,陈州地龙翻身,虽是动静不大,但也决不能轻视,朝廷该给的抚恤要给,灾粮调拨时更不要延误,让内阁下道条子去告诫河南巡抚,着其好生督办此事,若是有人出现贪渎,致使百姓冻饿而亡,朕唯他试问。”
“还有那鞑靼,现今隆冬将至,鞑靼却未曾退兵,反而转道于河套地区,想必是其草原上缺衣少粮,只等着进关来打草谷,保国公奉命驻守,这几日的情况如何了?”
暖阁内,朱佑樘翻阅着案几上的奏疏,一面说话,旁边站着的几个太监,则立马提笔将皇上的话记下来。
说着话,他又在奏疏里翻了翻,抬头问道:“这里面为何没有保国公的奏疏?”
“想来是文书房那边没有送过来,奴婢等会儿便去文书房问问。”
“边关失守,绝非儿戏,快去问,现在就去。”
“奴婢遵旨。”那回话的太监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转身跑了出去。
不多时,那太监便捧着一个奏本跑了回来,一进暖阁便高声叫道,“皇爷,皇爷,保国公的奏本在这儿呢,文书房说是通政司刚刚送来的。”
没有理会那太监的推辞解释,朱佑樘伸手将奏本接过,打开一看,眉头当即皱起,又看了几眼,握着奏本的手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月来不是一直说防守得当么?那鞑靼为何还能攻入固原,甚至还转道掠夺至平凉,庆阳”
平凉,庆阳在地理位置上离关中极近,而关中又为四塞之地,易守难攻,若是攻入关中,鞑靼再于此地驻守,那
朱佑樘想都不敢想其所引发的后果,再往下看,待看清奏本上的那几个字,瞬间只觉得急火攻心,竟是真的攻入关中了
“荒唐!”
说着,他将奏本狠狠的拍在书案上,“这保国公此前一直说防守得当,既是防守得当,那鞑靼为何还能掠夺至关中腹地,亏朕此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褒奖他,他便是这样欺骗朕的?!”
雷霆天威之下,暖阁内的几名太监连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暖阁内静了片刻,刚刚那个递奏本的太监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皇,皇爷,奴婢听文书房的人说,说这这是一封捷报。”
“捷报?朕看是那鞑靼的捷报吧!”朱佑樘气急反笑,但凭着捷报二字,他还是强忍下心头的怒意,而后深吸口气,拿起那封奏疏又继续看了起来。
一行行的看下去,弘治皇帝那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这竟还真是一封捷报。
奏书上讲,虽然鞑靼在关中抢掠了一番,但臣等将士用命,拼死抵抗,已经将鞑靼赶了出去,杀敌甚多,甚至还抢回了许多的人口财货。
这也就是这个时代奏疏的通病,或者说是一种为官的‘智慧’,先大肆渲染敌情的严峻,情势的危急,让皇上先震惶一番,接着再峰回路转,说前面虽然挺可怕的,但臣的能力很强,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如此才更能凸显出此次大捷的难能可贵,也更能彰显出功劳。
只是可怜了朱佑樘,他身子骨本就不是太好,这一怒一喜之下,又不知损失了几天的寿命。
看完了这道奏疏,朱佑樘吁了口气,靠在檀木椅上闭目歇了一会儿,这才有些疲累的睁开眼睛,下旨道:“给兵部下道谕旨,让其给保国公以及有功将士商议封赏罢。”
“喏。”
暖阁内的宦官们齐声唱喏,随后箫敬从地上爬起来,捧了杯参茶过去,“皇爷,您喝口茶歇一歇。”
“唔”
朱佑樘接过来喝了两口,这才恢复了几分精神,又想起什么,悠悠的问道:“太子近来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