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太子出宫的三个太监和几名护卫被押了下去,跪在殿外的一众宫人全都退下,并勒令不准靠近。
朱厚照缩着脖子跪在慈庆宫里头,老实的像个鹌鹑,听着身后的殿门徐徐关闭的声响,脸颊微微抽了抽。
伴随着慈庆宫的宫门被彻底关上,整个殿内也就剩下了父子两人。
气氛有些压抑,朱厚照默不作声的拿起搁在腿边的那个布口袋,把里头剩下的三样东西挨个取出来,放到地上。
朱佑樘只是扫了一眼,旋即便把目光挪开,问道:“朕的端砚和那对白玉镇纸呢?”
“当了。”
面对这个回答,弘治皇帝也不觉得出奇,所谓知子莫若父。
以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这个逆子绝不可能是喜爱这些文房之物,因此才将其盗走想拿去自己用。
朱佑樘的猜测是卖了,而这个逆子的回答是当了。
有些出入,但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噢,太子拿着朕的东西当了多少银两?”
“五万五千两。”
“当的银子呢?”
“那当铺的东家说现银不够,需要筹备,三日之后拿着银契去取。”
“把当票和银契给朕交出来。”
自始至终,朱厚照都回答的很老实,但面对这个问题,他沉默一会儿,“儿臣弄丢了。”
而到这时,朱佑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弄丢了?”
“嗯,但是父皇放心,等以后儿臣肯定帮你把东西赎回来。”
“”
弘治皇帝沉默半晌,突的一抖袖子,宽大的袖口里竟是滑出来一根竹条,大约一米长短,风筝棍粗细,最适合用来抽人,而且这个长短还极其趁手。
瞧见这根竹条,朱厚照登时就跪不住了,豁然起身,旋即嗖的一下便窜出去老远,“父皇,你别打,儿臣保证,以后肯定帮你把东西赎回来,真的,不骗伱”
“一国之储君,竟做出窃贼之事,此为失德;身为人子,偷盗父亲心爱之物,此为不孝;
堂堂太子之尊,祖宗江山皆系于你身,竟不顾安危私出宫禁,及至夜半回宫,若是出了差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佑樘站在原地不动弹,嘴中一条条的列数着他的罪状,末了又道:“朕再问你一遍,那当票和银契你是交还是不交?”
见父皇没撵过来抽自己,朱厚照并未掉以轻心,时刻准备着跑路,嘴上兀自强硬道:“不是儿臣不交,真的是弄丢了”
“呵”
弘治皇帝冷笑一声,对这个说辞半点也不信,无非是想把那五万多两的银子留下而已。
长本事了,真是长本事了
光凭行窃这一件事,今日这顿打无论如何也是免不了的,但若是把当票和银契交出来,再乖乖认个错,自己说不准还能下手轻些。
可这个逆子竟还敢欺心!
“朕听闻太子偏好吊人?”
“?”
朱厚照一呆,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弘治皇帝便已是拉开了殿门,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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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夏源踩着点来到詹事府,还没进到司经局的值房,便被一名有些面生的宦官给领到了东宫。
接着便进了太子的寝殿,放眼望去,将里头的摆设一一扫过,然后鼻子抽动,似乎还隐隐间能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张床榻之上,走过去,就发现朱厚照还在睡,只不过是趴着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药味似乎明显了一些。
等了一会儿,见这货没有要醒的迹象,夏源只能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朱厚照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等看清了来人,他像是瞬间清醒过来,然后倏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夏源被他这番迅捷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还没稳住心神,朱厚照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了裸露的后背。
然后他就震惊了,只见那背上竟纵横交错着数十道青紫色的伤痕,像是用那种风筝棍粗细的竹条抽出来的。
敢抽打堂堂太子,还下这么狠的手,除了皇帝,还能是谁?
而弘治皇帝,根据夏源自身的所闻所见,虽说和史书上有些许的偏差,但大体上还是没错的。
这个皇帝虽是九五之尊,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有些时候也会和大臣闹一些勾心斗角的龌龊,可其他时候绝对是待人温和,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尤其是对待他这个大宝贝儿子,更是疼爱有加,完全到了宠溺的地步,不然大明朝也不会出现明武宗这么一号无法无天的荒唐帝王。
可现在,他却把自己的大宝贝给打成了这个样子。
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噢,有关系。
肯定是昨天的事情。
太子都被打成了这幅惨样,自己这个参与者能落得了好吗?
踏马的,就知道这是个万丈深渊。
朱厚照似乎并不在意那背上的伤痕,调整了一下姿势,也没下床,就这么盘腿坐在榻上,
“师傅,你来的正好,快,咱们筹划一下赚银子的商业大计!”
还筹划个屁!
夏源脸颊直抽抽,“都这样了,殿下还想着赚银子?”
“怎么不想?”说罢,朱厚照挥舞着拳头,又是豪气千云,又是愤愤不平,“本宫一定要赚到银子,要赚大笔的银子!
本宫一再跟父皇保证以后肯定会把东西给赎回来,可那个昏君却不停手,反倒是抽的越发狠了,本宫一定要赚到银子,本宫要雪耻,要狠狠出一口恶气,要做一番大事业让那个昏君瞧瞧!”
“”
沉默一会儿,夏源从怀里摸出两张纸,而后递过去:“殿下,拿着这当票和银契去当铺把东西赎回来吧,到时候用臣的银子做生意,咱们俩还是对半分。”
“”
朱厚照似是宕机了一般,怔怔的看着他。
夏源觉得这货是被自己得高尚情操给感动了,结果下一秒朱厚照却忽的从床榻上跳下来,而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神情无比激动,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本宫被打了那么久,被打了那么久那个昏君还是把本宫吊在房梁下面打的!
任凭他怎么打,本宫都咬着牙没说出当票和银契的下落,一口咬定是弄丢了结果你居然说这种话,说要把东西现在赎回来
要是现在把东西赎回来,那本宫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