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偏殿的床榻上,一个在讲述,一个在静静的听着。
若是将日子往前推,推到五六年之前,那时的娘亲还活着,和娘亲一同相伴的日子,应当是赵月荣嫁人前最美好的回忆,也或许是她唯一的幸福回忆。
等娘亲没了之后,便独自一人生活在赵家,说是寄人篱下似乎不贴切,再怎么说也是继女,可赵家的三个主人,除了后爹对她还算不错,婶娘和所谓的姐姐只是对她百般欺辱。
每当受了委屈,受了欺负,她总会把曾经和娘亲相伴的记忆拿出来回想,这样便能好受许多。
她不太想讲这些,更没有逐条逐条,一桩一件,去历数这些年在赵家积攒的心酸往事,她的讲述只是从成亲嫁人开始,在她小小的心里,这才是最愿意分享出来的事情。
从姐姐嫌夫君是个病秧子,让她代替嫁过去,但其实不是病秧子,身体可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也没有赶走她,反而让她留下来。
讲到被押到祠堂,夏家庄的老族长要告官,要带着她去讨说法之类的,夫君参加乡试,带着她去京城看榜还有什么搬家
讲了许多,整个聊天,几乎全是夫君怎样怎样的,而每次一提到夫君,张皇后就瞧见她那双眸子好像闪着光一般,她的讲述中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尽是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是琐碎。
但从这些个琐碎中,张皇后却窥见了这对小夫妻的生活。
而从这一声声的夫君怎样怎样的,也将她对夫君的情意勾勒的明明白白,一点一滴的琐碎中,也描绘出那个夫婿平时是怎样待她。
可以说是郎情妾意,但不够全面,也可以说是相互扶持,可又不尽然,张皇后一时间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
或者说用宠爱更合适。
在这些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张皇后得出如此的结论,就是宠爱,甚至有些像是在养女儿。
是错觉吗?
张皇后不能确定,但一个丈夫把妻子当女儿养着,让她觉得有些怪诞。
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张皇后才柔声细语道:“看到你成亲之后过的这般幸福,母后也便放心了,初时母后还担心你受了什么委屈”
话未说完,赵月荣便摇头道:“没有受委屈的,夫君待我可好了。”
“那”张皇后轻启唇齿,又忽而顿住,似是不太方便问,但几度欲言又止之后,她还是问了出来,“那你身子这般娇弱,平日里他可曾对伱有所怜惜?”
这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另一个操心的问题,年岁方小,豆蔻年华嫁人委实太早了些,而这个年纪总归是难承挞罚。
别说现在,再过上两三年仍然会如此,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男子又是截然不同。
“?”
这话让赵月荣有些听不大懂,有些迷懵的问道:“什么怜惜?”
“不曾怜惜?”
“”
有些漫长的沉默过后,赵月荣的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但眼见皇后的眉头渐渐蹙起,像是有些不快,又连忙开口道:“夫君可怜惜了”
张皇后脸色稍缓,可瞧着她这幅模样,本能的就不大相信这话,随后更是不再顾忌什么体面,很直接了当的问道:“你们月中行房几次?”
“?”
听到这话,赵月荣又懵了,紧跟着小脸儿就红了起来,行房她倒是明白的
又是一阵的沉默,她才羞难自抑的道:“没有。”
“没有?”
这下轮到张皇后发怔了,不由脱口道:“什么叫没有?”
“就是”
赵月荣嗫嚅几下嘴唇,不知这话该不该说,更不知怎么好端端的就到了这个话题。
纠结半晌,她才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我和夫君还没有洞房”
“”
张皇后先是一怔,而后便是一阵的沉默,过去许久,她方才出声问道:“怎么会没有?”
“夫,夫君说我还小,还没有熟”
“”
张皇后又是久久不语,半晌后才问道:“秀荣,你困不困?”
“嗯”
“那便睡觉罢”
殿中的烛火也没有熄,仍将整个偏殿照得昏黄,赵月荣也没工夫操心浪费的问题,如蒙大赦的闭上眸子,一张小脸仍是带着绯红,
张皇后怔怔的瞧了她片刻,适才闭上眸子,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反正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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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夏源便迈着步子进了詹事府,也没去司经局的值房,径直就往东宫走去,这个时辰,弘治皇帝正在上早朝。
他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叫上朱厚照去看望媳妇,其余的时间还是别去了,省得又被皇上找茬。
至于为什么要叫上朱厚照,因为这货是太子,要没有他带着,自己跑过去那就叫擅闯后宫,夏源可不傻。
很是畅通无阻的就进了东宫,在这东宫里头,夏源绝对是熟人,一路上不停有太监冲着他躬身问好。
朱厚照此时已经起来了,对他来说,昨晚的成长并不是很快乐,光晓得哭,等提上裤子,这货更是做了件禽兽不如的事情,嫌人家哭的闹心,直接把抽抽噎噎的宫女给赶走了。
等瞧见夏源过来,他迅速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师傅,本宫真的睡过。”
“?”
这当头一棒,给夏源敲得发蒙,“你睡过啥?”
“宫女啊,你昨儿个不是还问来着吗?”
“”
昨夜没有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夏源觉得睡眠质量都下降了一大截,这一大早过来,这狗太子就和自己聊这种事。
“昨晚刚睡的?”
“怎么可能,本宫早就睡过,不过”
说到这,朱厚照打了个停顿,话锋一转道:“不过昨晚确实又睡了一个。”
“佩服佩服。”
夏源很敷衍的拱手,可朱厚照却还是精神一震,下意识挺起了胸。
男人的成就感,正是来自于同性的佩服和崇拜,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同理,对于这种事,男人还有种极其夸张的羞耻心和自尊感。
放在后世,二十多岁的年纪若还是个小雏鸡,绝对是件无比羞耻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往外说,生怕遭人耻笑。
而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成亲早,十五六岁基本就等同于后世的二十多岁。
因此朱厚照才急不可耐的要将此事抖搂出来,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本宫是个大人。
“那你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朱厚照不解,又似是明白过来,“噢,那个宫女光晓得哭,烦的很,完事之后本宫就给她撵走了。”
“”
夏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这逼绝对是个人渣,简直拉低了人渣这个群体的下限。
比提上裤子不认账还踏马丧良心。
自己得离他远点,不然这货挨天打雷劈的时候,容易连累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