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帝制社会,许多看似不可能的政令,只要皇帝决心推行,并将其提升至国本,国策的高度,就一定能推行下去,结果或好或坏,但终究是有个结果。
弘治皇帝想修路,但却推行不下去,因为国库很穷,真的很穷。
于是只得将这个问题抛向会挣钱的人。
“朕方才提出那商铺之事,并非是要见罪于你,只是想说居正贯会弄财,想向你问策,让你想个法子看这路如何修。”
夏源眼角一抽,贯会弄财,这听着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好吧,要大度,咱不计较这个。
“就算陛下不问,臣也是要说这个法子的,承包制。”
“承包制?”
“对,承包制。比如要修一段青金石路,这一段路大约二十里地,朝廷先估算一下价格,而后召集那些商贾来竞标,说朝廷出银子,把这路交给他们修”
“让商贾修路?”
话说一半,弘治皇帝的眉头已是皱在了一起,“修路这等国之重事,岂能交给商贾?如何能交给商贾?”
说到此,朱佑樘更是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见皇上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夏源就不觉的在心里叹气。
野史中曾记载沈万三帮着修城墙,又出银子犒赏三军,最后被朱元璋以邀买民心,邀买军心的罪名给弄死了。
这虽是野史,但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时代对于商贾的打压,士农工商并非一句空话。
在这些统治者的眼里,商贾如何能跟朝廷大事扯上关系,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朝廷。
夏源也不想说什么商贾有多重要,什么商贾是国家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没用。
直接切入弘治皇帝的要害,“陛下,但这样最能节省银子,能节省无数的银子。”
“”
此言一出,果然造成了暴击,人穷志短的弘治皇帝沉默一会儿,表情松动下来,“你详细说说。”
“找这些商贾来,朝廷说要将这段路承包出去,让他们开始出价”
朱厚照在旁边插嘴,神灵活现道:“这个本宫晓得,所谓价高者得,是也不是?”
夏源斜睨他一眼,那目光里分明带着惋惜,多好的孩子,为什么是个智障。
那一瞥,朱厚照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冒犯,恼羞成怒,冲着他龇牙。
“价低者得。”
说了这一句,夏源把目光转回去,“比如有人出八千两,有人出六千两,还有人出五千两,谁出的价格越低,朝廷就把这段路交给他们,五千两最低,就选那个五千两的,然后给他五千两,让他去修这条路。”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一阵,“如此一来,这价格倒是可能会压低下去,也确实会节省银子。”
“不是可能,是一定。”夏源纠正,“只要他们想赚这笔利润,就会不停的出价低,出到不能再出为止。”
“然后呢?”
“然后朝廷就不用管了。”
“不管?”
“噢,也不是不管,这竞标的时候还要让那些商贾带上修路的方案,这路如何修,什么时候完工。这些都要写清楚,并让专人审查。等银子拨出去,这位成功竞标的商贾便自个儿去招募人手,购买材料,开始修路。”
“工期一到,朝廷派专人去验收,若是不合格,不够结实,纯粹是豆腐渣工程,直接弄死他!”
说到最后,夏源身上涌现出一股杀气,这里头可是掺杂着个人恩怨,他上辈子辛苦按揭买的房子,结果就踏马的是个豆腐渣工程。
刚入住没两年,承重墙居然都出现了裂痕。
弘治皇帝表情一滞,“弄死?”
“当然得弄死,连朝廷都敢骗,这样的奸商不弄死还留着过年?不仅得弄死,还得抄他的家,以此来增加国库收入。”
夏源杀气腾腾的说罢,身上的杀气又顿时骤减,继而烟消云散,“既然要实行这承包制,这规矩自是要定的狠厉一些,意在告诉那些商贾,不要随意竞价,随意竞拍,不要偷工减料,这路好好修,修好了皆大欢喜,修不好脑袋就没了。”
“但也不是一开始就弄死,若是第一次不合格,那就让他们重修,第二次不合格,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等到第三次,所谓事不过三,那就弄死他,然后抄家。”
听到这,弘治皇帝顿时眉宇舒展,点头道:“这样才好,如此也不显得严惩过甚,使人骂本朝残暴。”
“陛下,负责去验收的官员更是重中之重,若是官员收了那商贾的贿赂,上报说这路固若金汤,完全合格,但其实就是个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那又当如何?”
“这个倒是容易,分批次派人去审核便是。”
“陛下说的在理,但是更该严惩才是。”
先定下了基调,夏源才接着道:“修路之事,应该像漕运那样设个总督,下面下辖一些专门负责勘验路段的官吏。
京师周边就在天子脚下,随时可以去勘验,而地方上,一段路修好,地方官先负责验收,写上奏报,然后再派这些负责勘验路段的官吏去巡查,再交奏报。直到两方的奏报都说此路合格,那才算是合格。”
“不仅如此,后续还得派厂卫去暗中勘察,若是发现不合格,那就说明先前这些人通同一气,都要予以论罪严惩。”
“而且修路一事提出来,也可转移天下的目光。”
“不错,此事要尽早提出,正月十五一过,朕便将此事开始廷议,尽快晓谕天下。”
这或许是朱佑樘过的最糟心的一个年,数千封奏疏,往年都是贺表,给他拜年的。
但今年连同贺表一道送上来的,还有参劾的奏疏。
虽是留中不发,但等到正月十五一过,朝廷恢复运转,只怕文武百官就要开始发难了。
“这修路总督一职便由居正担着吧。”
夏源一惊,“让我担着?”
“这修路一事乃是重中之重的国本,不可不慎。是你提出的,一应之事又无人比你更懂,如何能交给旁人,不是你担又是谁担?”
夏源的嘴唇莫名有点干,“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总督都是从二品,臣如何能担这么大的官职?”
他的本职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兼任从五品的司经局洗马。
二品官,那除了太师,太傅,太保这等虚职,已经是朝廷最高的官阶。
他倒是想当这个总督,总督总督,听着多有派头,可比洗马气派多了,但一个从五品骤然升到二品,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弘治皇帝也想到了这点,思忖片刻道:“这修路一事初定,总督的官阶不宜太高,便定个正四品,有着濮州地崩一事的功劳在,由从五品升任正四品倒也合情合理。”
“朕再拔擢你为詹事府少詹事,兼任这总督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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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
(本章完)